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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紫竹院,苏窈在书房和寝室都没有看见沈彦州的身影。
她跑到沈墨和沈砚的房间,只有沈砚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带着少见的愤怒和焦急。
“你这是怎么了,二爷没和你一起回来吗?”沈砚性格单纯憨直,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恼怒生气更是几乎没有过。
听到她的问话,他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心,早知道打死我也不去通知主子回府。”
“发生了什么事?”苏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面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一回来,二爷就去了国公爷的院子。结果……”
沈砚停下脚步,胸口起伏不定,整个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是掉过眼泪的。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抽了二爷五十鞭子,然后让他直接跪去沈家祠堂,连大夫都不给请,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苏窈收起脸上的笑,面色冷了下来:“是因为三公子?”
“嗯,说三公子变成这样,肯定是二爷干的。”沈砚一脸的怨愤:“他们怎么能这么冤枉二爷,难道二爷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吗?”
苏窈沉默了一瞬,虽然三公子的断腿确实和沈彦州有关系,但她相信国公爷和夫人不可能能拿到证据。
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也能将三公子的断腿按在沈彦州的头上,可见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儿子。
苏窈冷静问道:“老夫人那边通知了吗,怎么说?”
“青风派人去了,但老夫人避而不见。”沈砚坐了下来,腰身弯了下来,平时高大的身体看起来颓丧了不少,脸上一片伤心,低声嘟囔:“为什么会有亲生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二爷那么好,他们怎么就不喜欢呢?”
苏窈曾游历过很多的地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了解人性中的各种自私和冷酷,邪恶与贪婪。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能够平等的去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去爱自己的孩子。”
苏窈不想待在这里束手无策。“祠堂在哪?”
“你想干嘛?”沈砚豁然抬头看她,眼中含着一丝希冀。“是不是要把二爷直接抢回来,我和你一起。”
苏窈无语,这是国公府,他们要真这么干,一顶不守孝道,忤逆长辈的帽子就扣到沈彦州的头上了。到时候如果有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他将百口莫辩。
“我就是偷偷去给主子送点伤药。”
“对对对,阿霄会医术,正好去帮主子看看。”沈砚一扫刚才的颓势,整个人激动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去打架,人多被发现的风险更大,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等着,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苏窈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开玩笑,以他这动不动就哭的尿性,她怕到时候人没救着,又搭进去俩。
苏窈避开国公府里的下人,悄悄来到祠堂外。
她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轻轻推开了窗户。
祠堂内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沈彦州静静地跪在牌位前,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身上所穿着的,依旧还是晌午时分吃饭时的那套玄青色锦袍。
然而此刻这套锦袍却已然变得破烂不堪,原本精致华美的锦缎面料如今已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无数道裂痕交错纵横地分布其上。
特别是后背处,更是让人不忍直视。一道道鲜红的血印,醒目而刺眼。每一道血印都深深地嵌入肉里,鲜血不断渗出,将周围的布料染成一片暗红色,触目惊心。
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破碎感,不禁让人心疼。
苏窈小心翼翼地爬进窗户,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走到沈彦州身边,轻声唤道:“二爷。”
沈彦州慢慢抬起头,怔忪地看着她,眼底未来得及藏起来的脆弱和难过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清冷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沈家祠堂,外人不得入内,你赶紧出去。”
苏窈嗤笑出声:“二爷什么时候也这么讲规矩了。反正我又不是沈府的人,没必要遵循你们沈府的破规矩。”
她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他:“这是我自己研制的伤药,你先吃两粒。”
沈彦州垂眸,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眸底的光,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接着呀。”苏窈见他不动,只能往他面前递了递。
沈彦州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深邃眼眸凝视着眼前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
然后,他并没有伸出手去接药丸,而是微微地弯下了自己高大挺拔的身躯。随着他身体的前倾,他的脸逐渐靠近了她的手心。他的唇瓣轻轻地贴在了她温暖柔软的掌心之上,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
然后,他微微张开双唇,将那颗小小的药丸含入了口中。
那柔软的触感犹如轻羽拂过肌肤,微微带着一丝凉意,同时,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在接触之处悄然蔓延开来,让苏窈整个人都呆滞住,时间似乎也在此刻凝固住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苏窈迅速撤回手,背在身后。平时清冷自持的脸上出现一丝慌乱,白皙的脸上慢慢晕染开一片绯色。
“我……我给你上药。”她拿出另外一个瓷瓶,垂眸打开盖子。
看到他后背上触目心惊的伤口,苏窈很快冷静下来。
祠堂里条件有限,她只能拿出锦帕尽量将后背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撒上药粉。
“这里没办法将伤口清洗干净,暂时只能撒点药粉止血,等会去我再好好帮你处理。”
苏窈跪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边将药粉使劲地往伤口上撒,一边轻轻地吹气,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疼痛。
沈彦州整个人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温柔的气息像是吹进了他的心里,掀起汹涌的波涛。
“疼不疼?”苏窈即便再小心,还是能感受到男人身体轻微的颤动。
“疼。”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沙哑,似乎还透着点让人无法忽视的小委屈。
沈彦州知道,男人偶尔的示弱,会更容易得到女人的怜惜。
苏窈难得地柔声安慰:“忍一下,马上就好。”
她几乎将一瓶药粉都撒在了伤口上。
破烂的衣服遮不住那些可怖的伤痕,她只能任由那些伤口裸露在外。
苏窈正准备起身,手腕突然被抓住,一颗脑袋斜靠在她的肩头。
“让我靠一会儿。”
男人的手心烫得惊人,像火焰灼烧着肌肤。
她心知不太好,连忙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一片,果然是发烧了。
她正在考虑是否直接将人带回紫竹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