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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不在吗?”沈彦州随意地扫了面前的人几眼。
“我们大人,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下,等会儿就到,沈大人可先行正厅喝杯茶。”
管事的腰躬得更厉害,擦了擦额头隐隐渗出的虚汗,内心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人想要作什么妖。
他们家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招待好今天的几位贵客。
“看来秦大人也像没外界传说的那样,对自己的夫人情深意重啊。”
沈彦州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秦衍好过,没事就想在苏霄面前给他上点眼药。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一点点苗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毫不留情地将其掐灭在摇篮之中,绝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在苏窈心里的地位。
管事低着头,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连翘姑娘,既然秦大人不在,那就麻烦连翘姑娘领我去你们夫人那里。”
苏窈发现沈彦州有时候也挺幼稚的,不想和他计较。
连翘之前听说她和小姐相识,本来就有了不一般的情意,这次听说要来给他们小姐看看,不知道有多激动。
“苏……大人,这边请。”她老是忘了她现在是女扮男装的身份。
两人穿过外院的长廊,绕过假山,眼前出现一片梅林。
红梅花开,似火一般浓烈。
苏窈一阵恍惚,她不曾记得,这里什么时候种了一片梅树。
连翘看她直盯着那片如火的梅林,便小声解释:“这是我们姑爷特意为小姐种上的。”
声音里隐隐还带了点自豪。
“什么时候种的?”
苏窈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关于此事的记忆,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去年我们小姐身体已经很不好,就来到这个别苑山庄来避寒,当时小姐随口说了一句,冬日的山庄太过萧条,当时姑爷就移栽了这些红梅。只可惜……”
连翘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眼中含泪,“可惜小姐没等到红梅花开。”
苏窈低垂着头,静静地凝视着那片梅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没想到秦大人竟是如此深情之人。”苏窈轻笑出声,那声笑里面包含着让人无法猜透的深意。
连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说:“姑爷对小姐的好,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小姐虽然变成这样,但姑爷从来没放弃过为她寻找神医。”
苏窈不置可否,
“走吧,连翘。带我去看看你们小姐。”苏窈转身说道。
两人继续前行,穿过梅林,来到了一座雅致的阁楼前。
连翘推开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竟然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上三分。
苏窈不禁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走进房间。
整个房间都摆满了一位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清丽脱俗,笑容明艳大方,正是她“自己”。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些画的中间,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冰棺,远远就能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女子,红衣墨发,像是睡着一般。
苏窈面色微变,不禁看了眼身边的连翘。
连翘低垂着头,引着她慢慢上前,眼眶微红:“我们小姐,其实已经……只是姑爷不信,非要寻遍世间的神医。
如果不是明光寺的德一大师曾说过一句话,我也早就放弃了。”
“什么话?”苏窈低垂着头,看向躺在冰棺里的人,面容安详,确实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死亡的那刻便是重生的开始。”
连翘抹了抹眼泪,又恢复了点精神:“所以,姑爷和我,都相信小姐肯定能回来。”
苏窈:“……”
你这份自信有点盲目。
不过苏窈倒是明白了,德一大师那句话的含义。
她确实回来了,但是是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想替你们家小姐诊诊脉。”
“可以,姑爷说了,一切都听苏侍卫的。”
连翘说着,就在冰棺上一通乱按,然后,上面的盖子开始缓缓移开。
冰棺里面的温度更低,简直像是身处极寒之地。
苏窈伸出手,搭在了“自己”手腕的脉搏上。
如她所料,没有任何的脉搏。
即使他们再如何不愿承认,其实“她”已经死了。
苏窈缩回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已经被寒气侵入,直透心脏。
“我听说你们小姐身边应该有四个大丫环,除了你,其他三人怎么没见着。”
苏窈状似无意地问道。
“白芷听说有一种不死仙草,生长在北方极寒之地的雪山上,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所以两个月前她出发去找不死草。
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叫曲莲,会点手脚功夫,怕白芷一个女孩子路上危险,就陪她一起去了。
至于竹苓,我们小姐所有的产业都交给她打理。自从小姐走后,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我们姑爷有关,所以她不听劝告,直接南下,回了金陵,说是要找我们老爷做主。
现在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小姐。我也不知道,除了守着小姐,我还能干什么。”
连翘边说边泪水涟涟地将冰棺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带着点希翼看着她。
“苏侍卫,你觉得我们小姐还有没有希望再醒过来,那不死草到底存不存在?”
“无论不死草存不存在,你们小姐却已是无力回天……”
苏窈垂眸看着静静躺在冰棺中的女子,脑子里回荡着连翘所说的话。
竹苓是专门帮她打理嫁妆铺子的大丫环,从小聪明能干,心思细腻,脑子灵活。
连翘说她怀疑她的死和秦衍有关,那么竹苓一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否则她不会武断地说出这样的话。
“胡说八道,苏侍卫医术不精,不代表这世上不存在能救活我夫人的神医。”
不知何时,秦衍站在门口,眼神冷冽地看着苏窈。
苏窈直直地看向他,眼神没有一丝闪躲:“尊夫人到底能否救活,我想秦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秦大人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听说秦夫人的祖父更是一位神医,怎么秦大人不请苏老入京一看。”
秦衍眼眸通红,浑身散发着冷气。自他进了房间以后,眼睛就没离开过冰棺里的女子。
“他是阿窈的祖父,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苏窈看着男人的脸,像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也不知道是这个男人真的伤心欲绝,还是他的演技太好。
苏窈什么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