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苏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好药换好衣服回来,三人已准备妥当。
天色也渐渐地亮起来。
马车损坏严重,根本用不了,四人只能弃车骑马。
“阿霄,你和我共乘一骑吧……”沈砚心里高兴,正准备拉苏霄上自己身边的那匹马。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墨直接拖走,并留下了另外一匹马。
沈彦州看了眼少年的脸色,本就因为生病脸色不好看,再加上一场激战,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苍白。
沈彦州没再说话,直接跨上马,朝他伸出一只手。
“上来。”
苏窈看着沈彦州朝她伸出来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似有无尽的力量。
她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绯红。
现在只剩下一匹马,看着已经远去的那两个背影,即使她再怎么不情愿和他共乘一骑,现在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除非她想一个人跟在后面跑。
她可吃不了这种苦。
她只能抓住沈彦州的手,在他的帮助下,轻轻一跃,便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身前。
沈彦州两手拉着缰绳,缓缓前行,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一般。
苏窈尴尬又不自在,只能僵直着身体,尽量不碰触身后人的胸膛。
沈彦州看着少年那僵直的脊背,也不提醒,他知道这样的姿势坐不了多久就会腰酸背痛,既然他想吃这种苦头,他也不阻拦。
骑行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苏窈确实腰酸背痛。
因为路面的不平整,苏窈的后背仍会时不时就撞上身后男人的胸口。
本来就因为生病发烧,现在又遇刺受伤,苏窈没坚持多久,就感觉头又开始昏沉起来。
只不过坚持一小会儿,苏窈整个身体开始慢慢放松下来,直接依靠在沈彦州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一丝淡淡的幽香飘进沈彦州的鼻尖,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即使面色苍白,也难掩潋滟的眉眼。
看着身前的少年,沈彦州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虽然没有下雪,空气的温度仍然低下,地面的积雪没有一丝融化的痕迹,全部凝结成冰。
他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将身前的少年整个搂在了怀里,避免他因为颠簸而掉下马。
四人整整骑行了两个多时辰,才到达了最近的城镇,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今天休息半天,明天再赶路。”沈彦州直接抱着苏窈下了马。
沈砚站在沈彦州的身边,下意识的想要接过他怀里的人。
沈彦州侧了一下身体,直接朝客栈里走去。
“二爷……”沈砚有点莫名其妙,他明明记得他们主子不喜欢和人接触,更不要说抱别人了。
所以他主动想将人接过来,谁知道……
沈墨终于忍不住朝身边的沈砚翻了个白眼,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货是要有多憨才能傻成这样?
正傻傻盯着前面主子的沈砚疼得叫出声,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抱怨:“好好的你打我干嘛?”
沈墨根本没理他,直接进了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半梦半醒间,苏窈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像是被喂了一碗药下去,口中一直充斥着苦味,久久不散。
苏窈直接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冬日的天亮得晚,一丝微暗的雪光从紧闭的窗户透进来,房间里昏暗一片。
因为刚醒过来,苏窈有点懵,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沈彦州共乘一匹马,现在怎么就躺在了床上?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还好衣服完整。就是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不舒服。
她起身坐在床边,缓了缓神,房间里空无一人。
苏窈打开门喊小二帮她送点热水上楼。
热水很快送过来,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碗熬好的中药。
店小二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是看见银子一般。
苏窈一句话没说,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简单清洗了一下,顺便给伤口换了药,便下了楼。
因为昨天耽误了半天时间,四人吃了简单的早饭,就上了路。
出了客栈门口,就看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门口,比上次的还要宽敞明亮。
她仍坐在之前的位置。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如果不是她肩膀上的伤疼痛难忍。
“哎,阿霄,没想到你的功夫这么好,是跟谁学的?”沈砚坐在她的身后,好奇的问道。
苏窈有时候也怀疑,沈砚这个人是真傻还是装傻,什么话都好像是无心之言。
但她相信,里面那个男人身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的侍卫。
装成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轻易地就能博取他人的信任,让人对他毫不设防,不知不觉就能套取想要的信息。
太有心计了。
沈砚:你想多了,我没那么聪明。
“以前和我爹到处流浪,救了一个人。他也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就和我们结伴同行,他武功非常高,我爹就让他教我武功,我就跟他后面学了几年功夫。”
苏窈这话,其他都是真的,只有一点是假的。
她当时和师父在外游历,确实救了一个人。后来那人也确实跟在他们身后,她也确实跟在那人后面学了点功夫。
只是这一系列的机遇是她苏窈,而不是苏霄。
她对苏霄的经历一无所知,当然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将自己的经历按上去。
幸好她也曾在外游历几年,很多事情倒也不会让人怀疑。
“后来他的仇家找过来,他为了不连累我父女二人,就独自离开了。”
“那真怪可惜的。不过……”沈砚转脸高兴起来,“你真的很厉害,昨晚一个人就干掉五个。你,以前杀过人吗?”
苏窈:……
不知道他这话是无心还是试探?
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以前和我爹一起流浪,什么人都遇见过,还进过土匪窝,当然杀过人。”
这也是苏窈的亲身经历。
有一次,苏窈和她师父听说路过的地方盗匪出没,于是花了点钱跟在押镖的镖局后边,本想寻求点庇护。
结果,镖局押镖的货物被盗匪看中,直接打劫了回去,那些镖师死的死,伤的伤。苏窈和她师父也被抓进了山寨。
本以为两人凶多吉少。
谁知道里面的二当家的竟然好男色,而且喜欢的还是那种稚童,看中了苏窈。
她外出游历那几年,都是女扮男装。
苏窈被恶心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假意顺从。
二当家为表示对她的喜欢,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和她成亲。
趁着那晚热闹间隙,土匪戒心降低,她在他们喝的酒水里下了蒙汗药。
她特制的蒙汗药,无色无味,效果极强。
等所有人都被迷晕过去时,她砍了三个当家人的脑袋,救出师父,两人趁着天黑溜之大吉。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师父安慰她,每个人第一次杀人时都会经历这样一个心理过程,需要适应的时间。
后来果然慢慢就好了。
等她第二次杀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慌感。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人生经历还挺丰富。”沈砚不由地感慨,这次的语气真诚很多。
他的话将苏窈从回忆里拉回来。
“因为从小就在外流浪,遇到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苏窈前天就开始发烧,昨天几乎睡了一整天。但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没精神。
她看着前方,不想再理他,管他是真聪明,还是假憨直。没证据的事情,他们能拿她怎么样?
怀疑又怎么样?好歹她救了里面那人两次。
难不成他还能恩将仇报。
沈砚看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的闭了嘴。
苏窈早上因为刚起床,没什么胃口,早膳只吃了一点点。昨天一整天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肚子里都是空的,一会儿功夫就觉得饿了。
她打开水囊,灌了几大口冷水,才令饥肠辘辘的胃好受一些。
她想起包裹里还有点肉干,拿出来几根,递给身边的两个人。自己也拿了一根啃了一口,味同嚼蜡。
她勉强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必须补充点体力,否则,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京城。
沈砚什么时候回车厢内的苏窈不知道。
她刚想打个盹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男人清冷飘渺的声音,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进来。”
苏窈没动,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叫自己。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沈砚如鬼魅般地出现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
“爷叫你进去呢。”
“叫我吗?没弄错?”苏窈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本来就生病,再加上受伤,她脑子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别傻愣着了,快进去。”沈砚语气急促,他也怕里面那位突然变了主意。
苏窈慢腾腾地爬起来,钻进车厢。
“有事?”
她说话有气无力,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可能是脸色太难看,沈彦州瞟了她好几眼。
然后,抬了抬他那高贵的下巴,指着矮榻对面的锦凳:“休息一下。”
主人的邀请当然要遵从,苏窈没多说一个字,直接躺了下去。
一条毯子扔到她的脸上,她没在意,扯下来盖在身上,很快睡了过去。
等苏窈再一次醒过来时,马车停了。她朝对面看了一眼,竟然没有人。
苏窈刚坐起身,车厢门被打开。
沈砚躬身走进来。
“醒了?饿了吧,赶紧喝点粥,暖暖胃。”
他将手上端着的碗递过来。
苏窈没客气,接了过来。“谢谢。”
“什么时辰了?”她边喝粥边随口问了一声。
“午时三刻。”
“这么晚了?”苏窈有点惊讶,她这一觉睡得够久。
喝完粥,苏窈准备起身,沈砚接过碗。“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苏窈说完又躺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又有点发烧了,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
可惜荒郊野外,抓不了药。
她从她的包裹里掏出瓷瓶,倒了粒药出来,就着桌上的茶水吞了下去。
这个药丸不是太对症,但聊胜于无。
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还要露宿荒野。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了一会儿,人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是被人摇醒的。
“阿霄,到客栈了,赶紧下来。”沈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窈一骨碌爬起来,钻出车厢,看见近在咫尺的“东来客栈”四个大字,有点热泪盈眶。
她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是和谁睡一间房,但今天晚上她希望自己能单独睡一间房。
她救了沈彦州两次,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