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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快步回到家中,拿着烧酒走进男人的房间,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她站在床边垂头看了眼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前虽然经常和祖父出诊,但大多数都是祖父救治,她在旁边帮衬。
外出历练的那几年,每次行医,师父都会在她的身边,她也都是打着师父的名号,所以真正知道她会医术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一次,她只能自己来。
苏窈伸出手,正准备去解男人的衣袍。手指刚搭上男人的领口,一只手突然擎住她的手腕。
即使受伤,男人手上的力道也是惊人的大,差点要将她的手腕给捏断。
沈彦州凭借本能的警觉,一手抓住面前的物体。等握在手中,才发现是一只手。
他没有放开,勉力地睁开眼睛,即使在高烧之中,他的眼神中仍透着警惕和防备。
“你干什么?”
因为高烧的原因,沈彦州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沙石刮蹭着岩壁。
此时的沈彦州,其实已经被烧得昏昏沉沉,脑子里根本思考不了,他只是凭着本能抗拒一切接近自己身边的人。
苏窈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折断了,痛得差点要叫出声,她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道:“放开手,我是来给你治疗伤口的。”
沈彦州松开了她的手,但眼神中的戒备并未减少。
“不用你管。”说罢,他一手抓着她苏窈的手腕,一只胳膊撑在床板上,试图坐起来。
苏窈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的伤口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有生命危险的。”
男人用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扫了她一眼,“我死不了。”
“行,算我吃饱了撑的,自己找罪受。”苏窈用力挣脱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红肿一片。
苏窈轻轻碰了一下,就痛得龇牙咧嘴。
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揉了揉手腕,没再看床上的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刚跨出两步,身后传来重物跌落和沉重的呼吸声。
苏窈深吸口气,念了两遍静心咒,才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窈心中默念。
最关键的是,她回京还要指望他。
她转过身,就看见刚才还挣扎着要起身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我再问一遍,需不需要我救?我这人做事一向不喜欢强求,如果你不让我救,我会尊重本人的意愿,绝不会勉强。”
男人的意识早已经不清醒,但眼中的防备却依然浓烈。
就在苏窈以为他会抵死不从时,男人却在苏窈的面前,华丽丽的再一次的晕死过去。
苏窈无了个大语。
这是想让她救,却又不想承认她的救命之恩,所以装晕是吧?!
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苏窈还是坐回到床边,将衣服和纱布重新揭开,开始仔细地为他处理伤口。
伤口已经发黑腐烂,应该是箭上有毒,在拔箭的时候毒素没有清除干净,所以才会引起发黑腐烂。
苏窈点了盏灯,将烧酒放在一边,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棉布,拿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又薄又锋利的匕首,还是她在男人的身上搜出来的,三十公分左右长,手柄上镶嵌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来剔除腐肉再合适不过。
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
苏窈将伤口和匕首消毒,开始动手。
没有麻弗散,只能加快速度来减少疼痛感。
即便男人处在昏迷之中,口中仍然发出了闷哼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额头沁出大颗的汗珠。
苏窈也不管他,咬着牙低着头,专心地清除伤口已经化脓的腐肉。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麻药的情况下,帮人处理伤口。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角慢慢地沁出,然后又一点点汇聚成大大的一滴,顺着苏窈的脸颊滑向下颚……
等处理完这一切,苏窈累得瘫坐在床边,两人俱是满头大汗。
苏窈拉起他的衣袖,给他胡乱地擦了擦汗,自己也随意地抹了一把。
然后将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上好的金疮药,倒在了伤口上,用纱布重新包扎好。
苏窈避开他受伤的部位,开始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一个时辰后,男人身体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苏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已经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苏窈看了眼仍昏迷不醒的男人,将借用匕首和金疮药放了回去。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仍然阴沉沉的,看这样子,估计还有一场大雪。
一阵寒风从堂屋门口吹进来,苏窈刚才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被冷风一吹,浑身冷得哆嗦了一下。
正好趁着男人昏睡过去,她可以安安心心地沐浴一番。
烧好热水,她回到房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仍旧穿上那身破旧的棉袄。
不是她喜欢,而是原主只有这一身。
估计值钱的东西都典当出去给她爹治病了。
原身至少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她刚才看见男人的房间里有一件斗篷,而且好像还是狐裘材质,可以先借来穿穿。好歹救了他一命,不至于这么小气。
斗篷刚穿上身,苏窈就感觉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真暖和!
她把男人房间的炕里又添了点柴火,至少在病死之前不会被冻死。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很多事情都是她曾在外游历时见识过的,虽然没做过,但至少,知道要怎么做。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出去弄点吃的回来,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找点去毒的草药回来。
伤口的毒素虽然已经清除干净,但看他伤口的样子,受伤应该已有几天,毒素估计已经进入了身体里面,必须找点草药回来,将身体里的毒素清理一下。
看了眼脚上的鞋子,又跑回到男人的房间。刚才她就看见他的箱子里还有一双新的皮靴。
嗯,是鹿茸皮靴,暖和。
她为了他的身体才进山,所以借用他的东西也不算过分吧。
苏窈穿得毫无愧疚之心。
又去柴房里拿了一把镰刀,掂了掂。心里突然想到之前的那把匕首,连忙放下镰刀,回了趟房间。
出来时腰间多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背上背篓就出发了。
今年的雪,异乎寻常的大,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被冻死饿死在这寒冷的冬日。
苏窈虽心有怜悯,但终究再无法如以前那般,广开粥棚药堂,施粥赠药。
现在的她,连自己的明天是何模样,都无法保证。
如今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自己和家中躺着的那个人,能够活下来。
苏窈坚定地朝山中走去。
道路早已被大雪覆盖,-脚踩下去,整个靴子都陷了进去,半天才走了一小节路,浑身都发热起来,这下不用担心要被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