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事情是否这么简单？
“郭英啊……”常茂咂摸着这个名字，语气有些微妙，“打仗是把好手，就是不知道查案怎么样……”
他没把话说死，毕竟郭英是前辈，已经四五十了。
虽说郭英早就跟着老朱创业，现在也没个爵位，但曾经是贴身护卫，而且专门负责老朱睡觉时候的安全，这信任程度非比寻常。
再说了，他兄弟姐妹厉害，自身又是从一品武将，参与过北伐、平定云南，就算暂时没爵位，也没人等闲视之。
陆知白依旧盯着房梁，告诉他：
“郭英主要负责劫钞案，锦衣卫负责查国债挤兑，协助郭英~”
他又问道：“对了，你在郑州查的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常茂打了个哈欠说：
“查出了一点东西，煽动劳工和引导中原那边国债挤兑的，是同一批人的手笔……
不过具体都涉及哪些人，还需要仔细调查……”
说着又拍了一下榻：
“这帮人胆子也忒大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抢朝廷的钱，还敢煽动百姓闹事，他们就不怕掉脑袋？”
陆知白闭着眼睛说：“我也不能理解，但事情确实发生了，说明我们的想象力，有待丰富。”
常茂疑惑的说：“你说北边有谣言，南边也有谣言，这是咋回事？他们串通好的，还是纯属巧合？”
陆知白叹了口气：“我不晓得……”
常茂微微抬起头看着他，撇嘴：“你怎么一副死鱼样？劫钞跟你好像也没啥关系吧？”
“一只蝴蝶，在应天府扇了扇翅膀……”陆知白悠悠说来，“却在大洋对面的黄金洲，引起了一场风暴……”
“啥玩意儿？”常茂睁大眼睛，满脸莫名其妙。
陆知白：“这就是蝴蝶效应。”
常茂仍然一脸懵逼：“跟这国债有啥关系？”
说着好笑的问陆知白的学生们：“你们听懂了吗？”
夏原吉杨士奇等人都是眉头微皱，微微摇头。
他们也在努力的思索，恩师忽然话锋一转，背后究竟是何深意。
陆知白笑了两声。
他是想说，小事尚且可能造成大的影响。
更何况，他这个穿越者呢？
因为他的掺和，大明现在跟史书中越来越不一样了。
让他有一种不安全感。
发明创造，虽有利于社会进步，却被人拿去做坏事。
就算明白技术是把双刃剑，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陆知白轻声感慨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没有人能掌控一切……”
却没有人回应。
房间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声，还有榻上轻轻的鼾声。
陆知白有些失笑，道：“叫个仆人，再抱床被子来。”
近来因为国债之事，他心中确实有忧虑，看到常茂这般没心没肺睡得贼香，不禁有些羡慕。
陆知白决定立刻就学习一下！
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想清楚。
好在连日来的思索，已经有了结果。
陆知白决定，明天去找户部尚书滕德懋谈谈。
……
户部。
现任尚书滕德懋和前任侍郎陆知白，关起门来谈事。
陆知白捧着茶盏，盯着丝丝白气，说：
“郭桓他们，曾经把手伸向国债，虽然那个时候没到兑付期，没来得及套利太多，但我总在想，事情是否这么简单？”
滕德懋轻叹一声，说：“我说句实话，任何一种规则，都有漏洞，都会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
国债也同样如此，郭桓在户部几乎一年，有尚书之实，做了再多手脚，都不足为奇。”
他喝了一口茶，又说：“幸好侯爷当初设计国债，算得上精密巧妙，不然真是无从追查了。”
“我觉得还不够巧妙，需要打一些补丁。”陆知白连日来都在思索这件事，也有了一些成果，“这国债契书，需要更新版本……”
“我打算先让人制作一些新版式，做出样品来，再去呈报陛下。”
滕德懋点了点头，说：“这是应有之义。若是进一步优化，估计会更为精密复杂。
但因为有了提前的设计，就可以避免日后许多问题，就算印版复杂也是值得的……”
省了以后麻烦，户部自然是支持更新。
陆知白又说：
“这国债的兑付，也需要出一些新的规矩。
比方说限制大额，大额只能在府城兑换。
以前我觉得一千贯才叫大额，现在觉得五百贯就算……”
滕德懋摸着稀疏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
陆知白又说：“兑付必须本人亲自到场，要和官府存根检验无误。
如果有人死了，就走特殊通道。想兑付，需出示保人作证的遗嘱；或者让有继承资格的人全部到场，无异议再兑……”
滕德懋仍是点头，飞快的动笔记下了关键词。
为官多年，他当然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却更知道，朝廷必须要有朝廷的态度与规制！
滕德懋抚须沉吟片刻，道：
“我还有一些担忧，比如这兑付时间，如果拖得太长，必定会引起民间怨气……”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陆知白，说：
“或许洪武十六年，是国债收入最多的一年……”
“不知道能推行几年，”陆知白淡淡一笑，说，“也不强求，现在做好该做的制度设计，尽量发挥政策的潜力。”
他又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神色，说：
“兑付时长，这个我也想过。如果真的太久，国债对比钱庄，就没有竞争优势了。”
滕德懋抚须说：
“国债毕竟是个新东西，钱庄却要几十年，才能站稳脚跟，必然积累深厚……”
陆知白颔首，说：“公文周转需要时间，兑付延期两个月之内，算正常现象。
如果兑付超过两个月，每满一个月，就要算一个月的月利。月利是年利除以十二~具体就按半个月起算。”
滕德懋略作思索，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可行的法子，能稳一稳民心。”
陆知白却闭上眼睛，说：
“但是一想到，会有多少新的贪污手段围绕国债滋生出来，我就想踢烂他们的屁股……”
实话实说，制定国家级规则，确实很爽。
制造了一种游戏框架，让大家都在这框架里办事~
掌控着秩序，这就是权力的感觉吗……
所以。
被人钻空子，也确实很不爽。
怪不得老朱老是觉得有人藐视皇权就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