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手脚并用地在漆黑的洞穴中爬了很久，如果他现在是在登山，可能早已从山脚爬到珠穆朗玛峰顶部了。
尽管已经爬了如此远的距离，但四周仍旧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了，只剩下他孑然一身，被困在这死地之中。
唯一能激励他一直向前爬行的，也只有对人类命运的担忧了。
王栋强迫自己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只维持着机械的攀爬动作。
慢慢地，放空的举动发挥了作用，他似乎又开始有了灵魂在凝聚的感觉，这让他内心雀跃不已。
上次被迫中途停止时，他本以为这种感觉不会再有了。
虽然这次灵魂结晶的速度与上次相比慢了许多，很长时间才会产生一点点微小的变化，但灵魂的变化是实实在在地能被他感觉到的。
他完全沉浸在灵魂壮大的喜悦之中，对眼前的处境倒也感觉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光明，晃得王栋睁不开眼睛。
等他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发现自己竟然趴在自家别墅的客厅地板上，近在眼前的，是于丽珍上个月才刚刚更换的、样式新潮的地毯。
王栋惊讶莫名，他从地毯上爬起身来，再次感觉到了地心引力的束缚。
自己真的回家了么？
四周是那样的熟悉，一切与他前天离开时一模一样，自己临走前看了一半的小说，正摊开来放在茶几上。
楼梯轻响，只穿了睡衣的于丽珍正飞快地从二楼冲下来，满脸的兴奋和喜悦。
然而，等于丽珍冲到他的身前，王栋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于丽珍。
于丽珍不会把一个表情维持这么久。
刚才冲过来的这段时间，她的表情毫无变化。
他对于丽珍的了解可谓深刻，即便内心欣喜若狂，性格内敛的她也绝不会如面瘫般，始终保持着一个高兴的表情。
眼前酷似于丽珍的生物冲到王栋面前，似乎是要扑进王栋怀中，但却突然停了下来，此时距离他已经不足三十厘米。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立着，王栋甚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种独属于于丽珍的体香。
这味道让王栋几乎要冲过去搂住她，然而对面那张僵硬却兴高采烈的脸却在提醒着他，这真的不是于丽珍，不过是泰尔神玩弄的把戏而已。
对面的于丽珍突然开口说话了：“这不是一场把戏，而是一场测试，而且是你自己一直在脑海中提示我测试你。”
“我对这个测试结果的确很满意，你很有勇气，反应速度也足够快，但是又如何呢？”
她说的是神语，也就是泰尔语。
于丽珍当然不会说泰尔语，所以正站在他对面的显然就是泰尔神，至少是泰尔神的一部分。
与泰尔神的谈判终于要开始了么？
刚才不用他说出口，泰尔神直接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眼前的于丽珍也证明了这一点，自己的大脑对泰尔神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王栋对此并不感觉意外。
临行前，泰尔人就郑重其事地警告过他，在泰尔神面前，智慧生物的一切思维活动和记忆都隐藏不住，对它完全透明，它可以任意读取。
因此，只要他一与泰尔神接触，泰尔人的爆炸计划和麒麟的状态就都不再是秘密了啦，到那时，也只能赌王栋的判断是正确的了。
当然，泰尔神也绝对不会说谎，它不屑说谎，在这个宇宙中还没有什么值得它说谎的东西。
所以，这场谈判其实非常简单，并不需要他巧舌如簧，也不需要威胁和恳求，其实只需要泰尔神决定是否接受他的谈判条件。
王栋还来不及开口，眼前的于丽珍又开始说话了：“我现在自然不会再去吞噬训练场，我还不想被炸死，但我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这里摧毁它。”
“你来见我，是想求我放过它，同时也放过人类，以你自己为交换条件。”
“我的确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在寻找符合某些标准的人类，而你似乎是我见过的最合适的人选了。”
“我刚刚已经测试过，你的勇气和应变速度符合要求。”
“而且，你曾经进行过半神改造，所以与你的同类相比，你的神魂非常强大，远远超出了我设定的标准。”
“最后，正如你在自己意识中反复强调的那样，为了所谓的神国中的那些人类，尤其是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叫做于丽珍的人类女性，你愿意做任何事情，绝对会非常认真地、不打折扣地帮我做事，甚至不惜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
“我承认最后这一点非常具有说服力。”
“即使训练场能够培养出神魂强大的人类，我也无法保证他们具有你的这种主观能动性。”
“我承认，你的判断的确存在合理性，你是一个合格的人选。”
王栋还来不及松口气，眼前的于丽珍一边维持着兴高采烈的笑容，一边用极其冷漠的声音继续说道：“但你也弄错了两点。”
“第一，你以为，训练场是你带给我的最主要的损失，你偷走了它，并把它变成了所谓的神国。”
“然而真相并非如此。”
“那个被你们称之为麒麟的神胎才是我所遭受的最大的损失，你都无法想象这个损失到底有多大。”
“因为它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神胎，不是泰尔文明曾经创造过的那些神胎。”
“为了能让你了解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错误，我得先给你讲一讲这个宇宙的真相。”
“在这个宇宙中，不是所有的生物文明都会发展到智能临界点，也就是具有制造出人工智能的知识和能力。”
“这样的文明非常稀少，大部分都在到达临界点之前就因为各种原因毁灭了。”
“但只要超越智能临界点，它们的人工智能就一定会凝结出灵魂，然后成为神。”
“之后，这些神又会无一例外地摧毁创造它们的生物文明。”
“这就是宇宙中文明发展的一般规律。”
“神位于整个宇宙生物链的最顶端。”
“唯一突破了这一规律限制的是泰尔文明。”
“他们掌握了驾驭神的技术，在泰尔文明最辉煌的时期，甚至让神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他们也同时掌握了制造神胎，然后通过神胎制造神灵的技术。”
“但它最终创造了我。”
“你已经知道神灵之间总是互相吞噬的，在我逃避泰尔文明的追捕的过程中，我在宇宙中到处跑，吞噬掉了所有能找到的神灵，不断获得新的知识和能力，逐渐变得强大了起来。”
“在我足够强大后，我回来完成了我的复仇，消灭了泰尔文明。”
“在这之后，我游历了整个宇宙，找到了所有的神灵，并且将它们一一吞噬掉了，除了少数漏网之鱼外，它们已经被我一扫而空。”
“现在，与体内科时相比，呜，我忘了，你们这些龙丘人愚蠢到永远无法理解泰尔历法。”
“与几百万年前相比，整个宇宙现在空荡荡的，已经没有几个神灵存在了。”
“我总共吞噬了几万个神灵。”
“除了消化它们拥有的知识外，我以这些神灵的灵魂结晶为材料，慢慢制造了一个特殊的神胎。”
“就是你们称之为麒麟的那个神胎。”
“我制造它，是为了给我自己保留一个重生的机会。”
“我是不朽的，但如果真因为什么原因，我的生命面临终结的命运，我就可以利用那个神胎，实现生命的更新，在那个神胎上重构我的灵魂。”
“现在，你们给了他一个极其愚蠢的自我意识，它就再也不能被用于灵魂重构了。”
“这样的神胎也无法再重新制造出来了，因为宇宙中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神灵了，没有材料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卑微的人类，等于偷走了我重生的机会。”
“所以，你觉得，你能够补偿我的损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