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深蓝写的好的纯原剧情章节,可以跳过。)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新年精选频道……”
“……美国国会于12月23号通过《联邦储备法》,正式建立联邦储蓄制度。”
“……奥匈帝国与塞尔维亚的矛盾逐渐激化。保加利亚质疑《布加勒斯特和约》,巴尔干半岛上阴云遍布……”
十四行诗将无线电小姐放到耳边,专注聆听着这场陌生的宣讲会。
“这就是……外部世界的新闻吗?”
在断断续续的播报后,旋钮拨到了最右端,一个熟悉的人声传了出来。
红弩箭在通讯里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和苏菲亚在一起……阿尔卡纳仍然待在传道者之厅,暂时没有动作……了解。”
十四行诗低声回答着红弩箭的问题:“重塑门徒们的动向就拜托你了。请务必小心石环的限制……”
“……你在和谁通讯?”苏菲亚的声音从十四行诗身后传来。
十四行诗连忙转身,把无线电小姐放在了身后。
“只是和红弩箭小姐的一些例行问候。”
“……巡逻过程中,不要松懈。”苏菲亚没有揪着不放:“只剩最后这一个地点了。”
洁净的沙滩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几何体,它们有的深陷在沙子中,有的不屈地高昂着。
像是一台极简艺术年展。
“维持墓地的整洁是必须的,它们不应染上现象世界的尘埃。”
苏菲亚在一个圆锥形的几何体面前半跪下来,小心擦拭其表面。
“……苏菲亚小姐,你说这里是墓地?”
苏菲亚擦拭几何体的手有一瞬的颤动。
“四年前,我的父亲和37的母亲,在归岛的船只上被还原为了几何体......”
......
四年前。
苏菲亚瘫坐在沙滩上,伤心地哭泣着。
37走到她的身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嗯,你为什么在哭,苏菲亚?”
“是我算错了……我们算错了!37!!!”
“我们错误估计了免于‘流溢’的区域。我们以为戈尔贡洋流内就是安全的,可是实际区域却偏了5°。”
“‘流溢’发生时,船头已经驶进了安全区。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爸爸妈妈还是被还原成了——”
37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哭呢?”
“爸爸妈妈不还是回来了吗?”
“回来……”苏菲亚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指着地上的几何体,眼里淌着泪水,对37喊道:“你认为这是回来吗?”
“像这样……冰冷的、沉寂的……被洋流推到岸边?”
37皱起眉,似乎发自内心地陷入了疑惑。
随即,她勾起嘴角。
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她又在瞬间便想到了答案。
如此迅捷,如此正确。
“不,他们比我们回到了更深远的地方。”
“你看看他们……看看这些几何体,它们多么纯粹,多么优美啊……”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完美的几何图形。”
“如果它们不是来自那个永恒超验的理念世界,又要如何解释?”
“……37……”
苏菲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玩伴,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她的语气平静地令人可怕。
是指责她冷血无情?不,她的母亲同样也在其中,她也很爱她的母亲;
那么,是指责她的理论是错误的?不,她是整数,是“37”......
“我要研究“流溢”,苏菲亚。”
37微笑着,看着苏菲亚,向她伸出了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比不上那“美妙”的数字。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超验世界终于向我们撕开了一个口子。我们将直接触及本质,探索那最古老和永恒的规律。”
“你会来帮我吗,苏菲亚?”
“下一次……下次我一定会算得更好,我保证。”
......
海浪拍打着沙滩。
细砂之中,几何体不屈地沐浴着月光。它们保持着原初的姿态,从未被潮水腐蚀,也从未被岁月冲刷。
一座座永恒的纪念碑。
苏菲亚低下头,就像要切断一桩不堪的往事。
“……谢谢你们能协助37的研究,十四行诗。”
“嗯?……不,我想我没有做什么。”十四行诗回答道:“更了解‘暴雨’的是司辰。”
“你们的到来已经很有帮助了。”苏菲亚轻轻摇头:“此前,37一直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来参加学派的集体修行。”
“——在1929年的‘流溢’仅仅2天就结束后。”
“是你们的出现,让她重新燃起了对学派事务的兴趣。”
“……这都是司辰的功劳,我并没有起到什么帮助。”
苏菲亚苦笑一声,移开目光。
“……我无法帮助37。”苏菲亚的眼神有些忧郁:“因为我感知不到数字的魅力,我缺乏“整数”必备的洞悉力。所以,我至今也看不到自己的数字。”
“数字的……魅力?”
十四行诗对此有些不解。
“很抱歉,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神秘术对我来说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但苏菲亚小姐在我看来是非常优秀的神秘学家。”
“你能让土地平复如初,让沙滩光洁如新,让错误消弭无形……”
“快速、准确、高效,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了不起的术式。”
苏菲亚摇了摇头:“任何一个发过誓言的学派成员都可以做到我现在做的事。”
“只是他们不愿意在现象世界的碎屑上浪费时间。”
“……因为他们已洞悉了‘真理’。”
苏菲亚看着月光下的大海,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37曾经想告诉我我的数字。”
“她把数字放到一个瓶子里,但我没有勇气打开。我不想知道答案,我曾经在计算上犯下了不可赦免的错误。”
“所以我害怕……害怕我自己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错误’。”
“后来,我将瓶子丢入了大海之中。”
她停下了巡视的脚步,短暂地回过身来。
“这就是我和37的差距。”
“我们所有人都是洞穴的囚徒。”
“但真正的智者会在得知真相后折返洞穴,帮助他身负锁链的同伴们。”
“我是无知的囚徒,她是折返的贤人。”
“我会被真理碾碎为尘土,而她因此熠熠生辉。”
她注视着十四行诗,淡绿色的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与淡淡的释然。
十四行诗听着苏菲亚的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的,她曾在补习时听过这个寓言故事,但从未听过这样一个版本。
红发姑娘发出一声叹息。她抬起头,注视海上闪烁的夜幕。
“真理就像天上无人性的星光。光耀夺目,但冷酷无情。”
“在我存在前,星星便闪耀着。在我不存在后,星星也依然如此。”
“它不会垂怜弱者,也永远不会哀叹命运,它只是那样存在着,永远明亮,永远无前。”
“逃避真理的人,没有资格研究。”
“......”
苏菲亚止住了话语。
“抱歉,我的解释掺杂了过多的个人情绪。”
“不……”十四行诗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挽到耳后:“或许我理解你的心情,苏菲亚小姐。”
“但即使如此,也依然有着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我们或许不能直接触及真理,却能为开拓者的道路扫清尘埃。”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谁也不知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究竟是在开导苏菲亚,还是在坚定自己。
谁也不知道,此时她心里想着的是哪一个身影。
“……你的观念很有趣。”苏菲亚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现在我理解37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们了。”
“那就让我们继续巡逻吧,先从扫清这些墓碑上的尘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