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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怜睁眼时,已经回到心阁的白塔中。

白塔中的那个阵已经消失不见,那个飞天神女也回到画中神态柔美,顾怜的脑子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刻不求抱在怀里的。

“……”

顾怜气还没消,用脑袋怼了一下刻不求的肩膀把人给推开了:“一边儿去。”

刻不求顺从地松开她,手还半举着,神色之中罕见地有些无措。

顾怜站稳之后缓了一下情绪,她看多了画心镜里边儿的血色,现在看白塔哪哪都亲切。

看向机关人,顾怜问:“现在算是全都解决了?”

机关人刚要开口,顾怜就强调:“刻不求的心魔。”

机关人会意,轻轻颔首:“正是。”

顾怜点点头,礼数周到地对机关人行了一礼:“此番多谢相助,日后若是夫子有需相助之处,尽管来找我。”

机关人颔道:“姑娘客气。”

心阁之中袅袅轻烟,机关人送他们出去。

从心阁出来后,顾怜埋头想事情往外走,刻不求跟在她的身后,她看也没看一眼,大有一种不管不顾的绝情感。

刻不求尝试开口:“阿伶……”

顾怜头也没回:“肃静。”

刻不求:“……”

这回是真的把人给惹急了。

顾怜没搭理他,自己在想着别的事。

从画心镜出来前看到的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没猜错的话肯定就是华风门的少主的。

引万古、引成峰……机关人说她身上有两重心魔,照着这样来往下推测的话,她身上的心魔是那位小少主的?

顾怜纳闷,但那会儿华风门的人不是除了姓刘的那位弟子外都死了个干净吗?哪儿来的心魔还能落在她的身上。

顾怜的指尖点了点腿侧,有点想不太明白。

走出了一段距离,大团忽然从铃铛中飞出,对着顾怜就是一通比划。

顾怜看得愣了一下:“剑?什么——嗯?”她猛然间反应过来什么,往芥子空间里边翻了一圈也没有翻到那把白玉般的剑。

“……坏了,”顾怜拍了下额头,“把那祖宗落下了。”她说完扭头就朝后边跑,因为每次白苍出来后都会很自觉地回到芥子空间里所以她也没注意,万万没想到今天就给她整了出意外。

祖宗别生气我这就来找你啊啊啊——

顾怜折返回去,正巧机关人也从里边出来,一经对上,顾怜稀奇地从没有五官的机关人脸上看见了一言难尽。

“……咳,”顾怜说,“我的剑好像落在里边了。”

机关人轻叹:“姑娘请随我来。”说完就要领着顾怜进去,瞧见想要跟上来的刻不求,又轻轻领首,“仙君留步。”

刻不求瞥了它一眼:“我进不得?”

机关人:“剑灵眼下闹着脾气,仙君您心境方起菩提,倘若你们二者动起手来,阁中白塔难以保全。”

白苍闹脾气?

顾怜心下一惊,不是吧,那祖宗还真生气了啊?

当务之急先把白苍给哄好,不然他脾气一上来炸了白塔,她可赔不起!

顾怜头也没回地跟刻不求丢下一句:“你在外头待着。”说完不等刻不求回应,跟着机关人进了心阁。

隔着一段距离,顾怜就看见了那把躺在地上的白剑。

一动不动的,跟死了一样,有种被抛弃的颓废感。

“咳,那啥,”顾怜走过去,企图解释,“苍苍,其实我觉得我是能解释——”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在靠近白苍剑时眼前忽然爆发出汹涌的灵气,接着她被人拽着往前,眼前一片白茫。

还没等顾怜反应过来,就见一片白衣闪过,接着她被拽着衣襟摁在地上。

“——你想吓死我吗?!”

白苍扯着顾怜的衣襟,吼出这句话时满腔愤怒。

顾怜愣了一下,看见白苍的眼眶红红的。

“我……”顾怜脑子忽然宕机,傻傻地说,“我没想吓你啊。”

白苍恶狠狠地瞪着她:“我是你手中之剑,而非指向你的利器!你把我当作什么?天下何处有指向剑主的剑?!”

被吼了这么一通,顾怜听明白了。

她为了破陈心魔,直接让刻不求抓着白苍剑捅了自己。

白苍是忠义之剑,平时虽然各种脾气不好却也是对顾怜这位剑主留有尊敬与忠诚,他没想过他会伤到顾怜。

在剑刃刺穿血肉时,他整个剑灵都傻掉了。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起了诉桑临死前的一幕。

这几百年来,白苍知道诉桑死了,但从未回忆过她是如何离去。诉桑的那个封印落得狠,这么多年,他竟是从未发觉,直到刻不求提起。

“你,你们是同……”白苍咬牙,“你们向来如此!你待我这般狠心从未变过!”

顾怜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白苍的脸颊到颈侧有咒印莹光一现,随后那拽着她依衣襟的力道一松,白苍闷哼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白苍?”顾怜坐起来,连忙靠过去他那边,“白苍?”

白苍的手指深深插入发间,那些咒印的莹光几亮,他咬着下唇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时地呻吟几声。

顾怜看得心急,将手覆在他的背上,借着血契渡过去灵力。

然后就在她将灵力渡过去的那一刻,那些咒印顺着白苍的后背一直攀到了她的手上,再接着往上,顷刻间缠满了她的手臂。

隐约间顾怜看见一溪清流边立着一位青衫女子,偏头笑了几声,牵着白发稚童的手往前走着,一片宁静安好。

那就是诉桑。

神识中刺痛,眼前的那一幕又散如云烟,顾怜闷哼一声,往前失去意识地倒去时,白苍强忍着疼痛将她接住了。

顾怜听见他低声说:

“诉桑,我恨你。”

机关人在带顾怜去到心白塔之后就往回走,去找刻不求。

那会儿刻不求正捏着指尖的铜钱,思索着如何哄人,这种情况头一回遇着,不可否认,他的确不怎么会哄人。

“仙君。”

刻不求的思绪被打断,侧头看过去:“顾伶呢?”

“姑娘与剑灵前尘有所纠葛,眼下不便有我在场,”机关人说,“在画心镜中,姑娘的身上出现了异常之处。”

刻不求一顿:“说。”

机关人:“华风遗魂。”

画心镜中的一切机关人并不能够全都知晓,它只能在镜外观得异常之处,然后尽力帮之。顾怜身上的那另一重心魔,来自关于华风门的少主,因为心魔的宿主并不在此处,所以它没有方法帮忙除去。

若是旁人便也算了,机关人不会多管,但那是夫子所交代的友人。

机关人道:“眼下我已借着画心镜为姑娘压制一二,短时日内不会出现问题,但此事非同小可,往后如何解决,关键便看仙君了。”

刻不求没接话,但眉目间已经染上了杀气。

“此外,”机关人又道,“您仙骨抽离,修为大减,倘若与他人对战,还望多加小心。”

“……”

言已至此,机关人便不再说什么,朝刻不求行了一礼后便退回去了。

白塔之上有鹤停立,引颈长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