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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6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

小男孩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特别的天真无邪。

这样年纪的孩子还不懂得“去了”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吧!”

南栀轻声的说。

“那姐姐你要去找他们吗?”

南栀扭过头,故意不去看阳阳,不与他对视。

“或许吧!”她说:“但不是现在。”

晦暗的眸子猛然间亮起一团光亮,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因为姐姐要先将肚子里的小宝宝给生下来啊!”

阳阳忽然伸手,也摸在了她的肚子上:“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是个弟弟。”南栀如实说道。

阳阳开心的拍起手掌:“太好了,等到弟弟出生,就能和我一起玩了。”

那张小脸忽然贴在南栀的肚子上,闭着眼睛听肚子里的动静。

“哇!”

那双小手又拍了起来:“姐姐,弟弟他踢我?”

南栀微微的笑了下,没说话。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张春娥的声音。

“囡囡,吃饭了。”

一眼看到房间里的小家伙,又道:“阳阳,去洗手。”

阳阳听话的朝着卫生间走,张春娥又在他身后小声的说:“洗完手去叫你妈。”

阳阳“哦”了一声。

饭桌上,女人一直板着一张脸,不停的训斥阳阳,气氛降到了零点。

南栀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片放到阳阳的碗里。

又接着夹一块肉片到张春娥的碗中。

最后夹起一块肉片,正要往对面女人的碗中放去。

倏然之间,一双筷子用力的甩到桌上。

女人忍无可忍的说道:“妈,我再最后说一遍,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不是什么‘垃圾’都能往回捡的。

‘垃圾’就该送去垃圾回收站,而不是往家里拿,妈,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说完,眼角的余光还瞟了南栀一眼。

这一番指桑骂槐,但凡脑子不傻就都听得懂,可她却偏偏还要再问一遍:“你,听明白了吗?”

南栀仰着头,望向天花板,努力的抑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看上去有任何的异样。

爸爸,妈妈,你们看啊!

爸爸,妈妈,你们听啊!

她在本该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成了一堆垃圾。

而垃圾,是要被扫出门去的。

张春娥不乐意了,“咚”一声,筷子弹开,人从椅子上一下弹起。

南栀其实已经拉了她一下了,但没拉得住。

“垃圾?你说谁是垃圾,你再说一遍?”

女人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妈,我没说您,您是任强的妈,我哪敢说您呢,是吧!”

那一双眼,视线落在南栀身上,只一眼,便又收回。

南栀了然于心,但也是不动声色,只想着赶快吃完拉着阳阳离开。

“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垃圾?”

张春娥不依不饶,眼看两个人就快要打起来。

南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朝着对面的女人微微躬了躬身:“你用不着这样指桑骂槐,我到这个家里来,是陪伴张婶,不是来享福的。

我也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来照顾我,我会料理好我自己,还有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一分钱,该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若是旁人,受了这般的刁难与委屈,必然拔腿就跑,头都不带回一下。

可南栀并没有这么做,不仅仅是顾忌到了张春娥。

她只想在这个房子里,多待一秒,再多待一些时间,每多待一秒,仿佛父母就多在身边陪了她一秒。

老天爷,你看啊,这个傻姑娘。

对面女人“哼”了一声,道:“我不吃了。”

说罢,转身就走。

张春娥在身后嘀咕:“爱吃不吃,你就作吧!”

那道身影停了一下,跺了一下脚,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等人走后,南栀收拾桌上的碗盘,又特意留了剩饭剩菜。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心口不一,刀子嘴豆腐心,气的时候气得半死,等到气消了,总是要大吃一顿的。

想着她起来之后会吃,南栀又特意将饭菜放在了保温菜罩里,调节好温度。

拧开水龙头,正要洗碗,一只手插了进来。

“天凉了,女人家怀着孕不能碰这样的冷水,老了会得风湿的。”

南栀站在张春娥身后,手足无措。

“张婶,你刚刚不该那样说她。”

不该为了她这样一个外人而同自己的儿媳妇去吵,不值得,不应该,没有必要。

张春娥气不过,一边洗碗一边还在嘀咕:“看把她给能的,囡囡,咱们别理她。”

“囡囡,你啊,就别想那么多,我自己儿子家我还能做不了主了,你啊就安安心心的住下来,这个家只要有张婶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南栀站在她身后,眸子里一团水雾,怔怔的望着张婶,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等到她将一只碗洗完,直起身来,南栀突然凑到她的脸颊旁,亲了她一口。

“你这孩子,你怎么……”

转过身,面前已经没人了,南栀红着脸回了卧房。

晚上。

“囡囡,你来过淮安吗?”

“来过。”

张春娥来了兴趣:“来过,什么时候啊?”

南栀没说话,只是轻声同张春娥道:“睡吧!”

侧身,往对方怀里一钻,紧紧将之抱住。

轻轻的摸一摸怀里的小脑袋,张春娥说道:“囡囡,婶子有一个秘密,从来都没同人说过,只说给囡囡听。”

“秘密,什么秘密啊?”

怀里的那颗小脑袋,动了一下。

“其实,”张春娥迟疑一下又继续说:“任强并不是我亲生的儿子。”

南栀抬了一下头:“那您亲生的儿子呢,他去了哪儿?”

“我也不知道,他出生才两个小时,我连名字都没给他取,才喂了一回奶,就被我们那口子给拿去送了人。

换了两袋子面,给他自己买了条烟,还清了欠的赌债,趁我睡着偷偷把人给抱走,等到我醒过来再找过去,那一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那后来,就再也没见过您的儿子吗?”

“没有。”张春娥轻声的抽泣:“囡囡,我恨他,即使他死了那么多年,我仍然恨他,我没有一刻不在恨他。”

她说着,又在心中补充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囡囡,你也有一个又爱又恨,永远都忘不掉,又不会原谅的人吗?

你看,我们之间虽然隔了几十岁,可却都遇到了相似的事情,相似的人。

你让我怎么能不去心疼你,不去爱你。

心疼你,爱你,就是心疼年轻时候的自己,爱年轻时候的自己。

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女孩微凉的手。

“这么凉,我给你暖一暖。”

两只手紧紧相握,满是老茧的手盖在女孩微凉的手背,又从被子里拿出,揉搓,哈气。

“所以,您对我好,保护我,是希望您的儿子到了别人家,也能遇上一个像您对我一样好的人,真心的去爱他,保护他?”

“算是吧!”

张春娥说道,摸了摸怀里的那颗小脑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