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3
墨逸尘买饭回来了,订了一份米饭套餐,一份炒面,还有一份海带排骨汤。
一直忙活到了现在,他也还没吃饭。
修长的腿迈入病房里,那女人靠在床侧,又在看着窗子外面。
她在看星星。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将女人的目光给吸引了回来,她朝着他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他将一份盒饭,一份炒面,一份汤通通打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瞬间温暖了这一间病房,南栀心里有暖流淌过。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我买了一份米和一份面,你看你是要……”
南栀仍旧只是微微笑:“我说了,我不挑食的。”
墨逸尘将那一份盒饭端给她,自己则端起另一份炒面,筷子搅拌两下,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吃两口,放下筷子,又将那一份汤端给她,贴心递上勺子。
“这汤你也尝一尝。
我问过秦沐风了,你这腿上现在打的石膏是用来固型的,虽然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的走路。
但可以联系整骨大师进行一次接骨,只要好好的养着还是有希望的。”
南栀“嗯”了一声,用勺子舀起一口汤,喂进嘴里,而后,仰头。“谢谢你啊!”
男人挠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叫墨逸尘,你可以叫我逸尘。”
缓了缓又道:“我应该比你大上几岁,你可以同灵萱一样,叫我逸尘哥。”
南栀点头,轻轻的说:“谢谢你啊,逸尘。”
墨逸尘怔怔的看着女人,恍惚了几秒。
还是头一次听一个女人,还是个陌生的女人这么喊他,怪有些不习惯的。
但,不是自己要她这么喊的么,现在,反倒是自己先害羞了。
“你是叫南栀对吧!”
“是。”南栀点头。
墨逸尘埋头将餐盒里的面吃完,盖上盖,放进打包袋中。
犀利的眸子扫了女人一眼,落在那一张脸上。
“那,南栀,你就安安心心的住下,什么都不要去乱想,虽然,”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个好人。
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好好的住下来,好好的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至于以后,再做打算。”
南栀“嗯”了一声,很明显的鼻子呼吸不畅,带了哭腔,一双眸子,含了水雾,她想再一次的同他说一声“谢谢”。
可还没说得出口,男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好好休息,我要先回诊所了,不然,那些人得把我的铺子给我掀了。”
南栀微微朝他点了点头,目送着那一道欣长的身影离开。
收回视线,抚一抚肚皮,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祁时宴,你看啊,只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在我陷入绝境,走投无路之时,向着我伸出援手,给我温暖与安慰,你为什么就对我那么狠呢!
耳边,又响起莫雪鸢最后跟她说的那几个字:斩草除根。
抚着肚皮的手一阵颤抖,身子更抖得厉害,是那种不受控制的抖。
“乐乐啊!”
她看向窗外:“你说,姐姐她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正在看着我们?”
低头,手指一点一点在肚皮上画着圈:
“是的,一定是的,妈妈其实也好想要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乐乐,守着乐乐,但不是现在。”
唇边,微微扬了一丝的笑:
“因为妈妈还要陪着乐乐健康平安的长大,妈妈要看着乐乐娶妻生子,看着乐乐从一个小婴儿,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
她嘴角拉扯,一丝苦涩入了嘴。
“乐乐啊,妈妈终究是对不起你,让你一出生就没有了爸爸,可是,乐乐,你能理解妈妈吗,那个人,那个人他不要妈妈和乐乐了,我们也不要他了好不好?”
拉过被子,几乎将身子给整个裹住,还是觉得冷,怎么回事,秋天还没过完,冬天已经来了吗?
可这一种冷也不像是季节交替所带来的,更像是身体自发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那一种。
她像是被埋在了一座无人的雪山洞穴之中,厚厚的积雪压在身上,沉甸甸的,怎么样都起不来,她快要被冻死了。
厚厚的被子裹了全身,如果可以她真想将自己给裹成一只粽子,再也不出来见人。
一张苍白的小脸,面朝下,就那样蒙在了被褥之中。
“乐乐,我们不要他了,不要他了,好不好?”
“我们不要爸爸,不要爸爸了,不要了,我们,我们再也不要他了,好不好?”
“对不起啊,乐乐,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病房的门虚掩着,女人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一道犀利的视线此刻正落在她的身上。
秦沐风站在病房的门口,听着里头传来的女人的哭声,开头只是小声的啜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开,不再控制着自己,崩溃出声。
真是个奇怪的,迷一样的女人,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些什么,才能这么的崩溃。
此刻的秦沐风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今天并不是他值班,如果不是墨逸尘走前要自己照顾她,他才懒得来看一眼。
没想到却又发现了这女人如此崩溃的一面,他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一直等到病房里的动静小了,才走了进去。
“你感觉怎么样?”
南栀止住了哭,侧到一边去,不让秦沐风看到自己的脸,很好的控制着情绪,声音还算正常:“挺好的。”
秦沐风点了下头,又道:
“你啊,也别想太多,你肚子里孩子,好得很,别太担心,还有你这腿……”
视线落在那一条打了石膏的腿上:
“我已经联系了整骨的大夫,三天后就会过来给你接骨。
你放心好了,他技术很好的,帮很多残疾病患都接过骨,虽说不能恢复如初,但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别想那么的多。”
南栀“嗯”了一声。
关于未来,以后,她自己倒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倒是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怕她想得多了。
秦沐风忽然问:“你和逸尘是什么关系呀!”
多多少少带了些八卦的意味在里头。
“逸尘?他…他……”
秦沐风垂眼,将女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逸尘,叫得还挺亲热的,墨逸尘那小子,还说跟人没关系。
墨逸尘那小子,还说跟人没关系,臭小子,不就是谈个恋爱吗,非得这么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
“他救了我的命,他是我的恩人。”
南栀如实说。
秦沐风阴阳怪气“哦”了一声,故意拖了很长的尾音。
“既然是恩人,那你打算怎么报恩?”
“报恩?”女人迟疑了一下:“如果他需要我报恩的话,我会尽我所能。”
秦沐风犀利的视线将她从头扫到了脚,没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巴掌大的小脸,眉眼弯弯,双眼皮,睫毛细且浓密,眼睛圆圆的,眼神透着清澈。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只可惜,那一双眼睛里,他看到的不是沾了蜜的甜,而是浓郁到散不开的悲伤。
最后,视线落到那打了石膏的腿上。
“尽你所能,你有什么?”
南栀低头,也将视线锁在自己的那一条腿上。
她有什么?
一双残废的腿,破碎的一颗心,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与其说是她在报恩,还不如说是对方在迁就。
微微挤了挤笑,自嘲说道:“我有一条命。”
秦沐风也被逗笑了,这女人,她还挺幽默的。
忍不住的又将视线落于她身上,仔仔细细扫射,先不说她长得怎么样,就凭刚刚的那一句话,配墨逸尘那小子是绰绰有余。
不,是配任何的男人,都绰绰有余。
“开个玩笑。”
秦沐风这么说了一句,便要出去。
南栀却开口将他给喊住,她想要问一两句,秦沐风却早已将她的心思给看透。
“你就放心好了,你的医药费和手术费那些逸尘都已经帮你给垫上了,你啊,别太有心理压力,那些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她也知道算不得什么,是她,不想一直这么欠一个人的人情,欠的越多,慢慢的就还不清了。
“秦医生!”
南栀喊他:
“你们医院里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杂活儿之类的,我什么都能做,什么苦都能吃的。”
还有顶多三个半月,肚子里的就要出生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像一个巨婴一样躺在这里等着别人来养着,那样的福气,她享不来。
总得做些什么吧!不然,她心里总是不安,就当是消磨时间了。
“有啊,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杂活儿,每天多得干都干不完。”
秦沐风是故意这么说的,这女人,也太有意思了。
“是吗?”
女人一双眸子亮起,她刚要问,有没有她能干的活儿,她真的什么都能干,什么苦,什么罪她都能受。
她只是想要靠自己,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攒上一点钱,养一个孩子有多费钱,特别是在月子期间,这些她都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不能让自己松懈下来,做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墨逸尘救了她的命,又还为她垫付了医药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已经选择要将这个孩子给生下来,那她就要靠她自己去养活他,给他最好的一切。
她,不能松懈,更无法松懈。
秦沐风笑了笑,摇头:“可你现在干得了吗,你的腿……”
南栀垂下头,沉默,说不出话来。
她好像除了躺在这一张床上,好似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秦沐风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再去逗她了。
“行了,你啊,就好好的住着,什么都不要去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要是还想报恩的话,我就让人将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安排给你,行不行?”
南栀笑了一下,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