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若是有话不妨直说,是否我的病情很严重?”祝卿安靠着软枕,目光里都是锐利。
她不信,自己当真是有什么姑娘家的病症,若是真的有,上次杨朝颜给自己把脉就会言明,而不是等到如今。
“郡主...”杨朝颜有些难以启齿,她是位医者,平日里不论病者得了什么病症,哪怕是不治之症,她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可面对祝卿安这个情况,她却不知从哪里开口。
或许是因为她和祝卿安的关系,两人惺惺相惜,有着同样痛苦的童年,她又对祝卿安充满敬佩,如今呆在太后身边,从关宫令那里听闻很多祝卿安幼年的事情,就越是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
在杨朝颜心里,祝卿安是朋友也是知己。
“杨姑娘说吧,我能受的住!”祝卿安鼓励道,她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也觉着没什么好遗憾的。
杨朝颜看了眼祝卿安,明明室内就她们两人,杨朝颜却是压低声,甚至凑到祝卿安耳边才言语。
“郡主有孕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祝卿安整个人似乎都被定住一般,她甚至有些回不过神来,明明杨朝颜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听的清楚,怎么连起来自己竟然听不明白呢。
此时的祝卿安,甚至什么都不能思考,她的大脑里都是空白一片。
杨朝颜看着祝卿安瞪圆了眼眸,眼眸里都是震惊和不知所措,莫名的让杨朝颜也有些心疼。
时下因为太后颁布的诸条律法,虽然对女子已经没有那么苛刻,但女子的地位却依旧不容乐观。
若是男子未婚有了子女,旁人只会一笑了之,觉着少年风流。
可女子若是未婚有孕,虽然不至于像几十年前那般需要沉塘,但也会被视为不忠,被家族所抛弃,很多女子甚至会一根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无意去探听郡主的私密,但郡主如今的月份很浅,寻常大夫怕是把脉都把不出来!可若是时日渐长,郡主这脉就瞒不住了!”杨朝颜低声解释道,将事情的严重性和祝卿安说清楚。
哪怕祝卿安是郡主之尊,但若是未婚有孕,也会被吐沫星子给淹死,杨朝颜到底是不忍心的。
杨朝颜的轻声细语,让祝卿安缓慢回神,心在瞬间跳动的极快,似乎要跳出胸口。
祝卿安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竟然有孕了!这是超出祝卿安所预料的事情,这是她连胡思乱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祝卿安也明白,这孩子,应该就是那次自己和边靖昇一夜荒唐后留下的。
怪她,当时竟然没有喝下避子汤,造成现在的局面。
她比杨朝颜更清楚未婚先孕的后果,前些年,有个世家女子被出门上香被山贼掳走,家族压下此事,偏偏那女子回家后竟然有了身孕。
家族大怒,视女子为家族耻辱,准备将女子送去寺庙清修。而那女子因为受不住众人的眼光和余生在寺庙,直接喝了毒药了结了性命。
“杨姑娘...”祝卿安看着杨朝颜,哪怕话还未曾说完,杨朝颜就已经明白祝卿安的意思。
“郡主放心,身为医者有医德,我不会向外透露任何一个字,连太后那里我也不会乱说的!”杨朝颜保证道。
听着杨朝颜的话,祝卿安这才微微放心,她信任杨朝颜的人品和医德,知晓杨朝颜不会外传。
“多谢!我似乎欠了你许多!”祝卿安苦笑一声,不论是杨朝颜诊出姑母的毒,还是如今这件事,若是换成任何一位大夫,如今自己怕是要面临一团糟了。
“郡主严重了,说句冒犯的话,我将郡主视为知己,为知己自是该竭尽全力不是吗?”杨朝颜露出清浅的笑意里,笑意里带着是少许的调皮。
一句话,倒是让祝卿安原本提着的心得到缓解,她伸手握住杨朝颜的手腕,其实她何尝不是呢?她欣赏杨朝颜,也羡慕杨朝颜走南闯北的洒脱。
“朝颜,有你这样的知己,是我的荣幸!”
一句话,让两个同样优秀的女子的心靠的极近,而女子之间的友谊似乎就这样奇怪。
“卿安,你我既然是知己,那我就直说了!”杨朝颜握紧祝卿安的手“如今月份浅,我只需一副药就可以落了孩子,绝不会伤了你的身子!若是等月份大了,到时候不仅仅伤身子,而且孩子也成型了,到底是罪过!”
此话,乃是杨朝颜的肺腑之言,也是杨朝颜真心话。
她知道这孩子若是留下,会给祝卿安惹来多少麻烦,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听着杨朝颜的话,祝卿安不可控制的抖了下,她自然清楚杨朝颜这番话都是在为自己考虑,也明白杨朝颜所说的解决办法是最好的也是最稳妥点。
可,她看了眼平坦依旧,丝毫看不出任何的腹部,心里升起的竟然是不舍。
又想起边靖昇来,她如今已经喜欢上边靖昇,这个孩子是她和边靖昇的孩子,若她真的杀了这个孩子,她怕自己会后悔。
更何况,她其实内心里在得知有孕那一刻,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
祝卿安自小就在父亲和姑母的宠爱中长大,她的童年无疑是幸福的。可她到底还存着几分遗憾,那是来自于母亲的遗憾。
幼时的她,瞧见别的姑娘窝在母亲怀中撒娇时,哪怕极力控制,但心里依旧是羡慕的。
可惜,不论她如何努力,她都得不到母亲的爱。好在,如今的她已经释然了。
如今,她得知自己也会做母亲,她有种冲动,她想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母亲,给孩子最温暖的母爱,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如同自己一般,渴望旁人的母爱。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杨朝颜皱起眉,她看着祝卿安的沉默,自然明白了祝卿安的决定。
“是!”祝卿安看着杨朝颜,眉眼里都是坚定“我知道留下这个孩子会有多大的麻烦,可我并不畏惧!我只知道,我会很爱他,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祝卿安的话里充满了力量和无畏,似乎这一刻,她不论面对再大的困难,都能迎难而上,这或许就是母爱。
杨朝颜瞧着祝卿安,她明白祝卿安为何这般,而也是在这一刻,杨朝颜似乎从祝卿安身上瞧见她母亲的影子。
当年母亲被父亲不喜,可是母亲对她永远都是充满温柔和爱意,从未因为父亲的缘故责难牵连于她。
甚至年幼杨朝颜还问过母亲,后不后悔生了她。毕竟,若是没有她,母亲大可一走了之,继续她医者的梦想,而不是在后院里蹉跎到心死。
可母亲曾亲着她的额头告诉她,她从不后悔,甚至庆幸有她的出生,她对自己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也是因为母亲的爱支撑着杨朝颜,让她努力的朝自己的梦想前行,让她哪怕没有父爱,也不觉着世上艰难痛苦。
“我要怎么帮你?”杨朝颜询问,声音里都是坚定,这是对知己,也是对一个伟大的母亲。
“替我先隐瞒这件事!”祝卿安请求道。
如今她还不知晓该怎么对边靖昇说这件事,她虽然很肯定,若是边靖昇得知自己怀了了他的孩子,他必定会很高兴,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迎娶自己,可祝卿安却不想因为孩子来让两人感情走的太快。
若是她和边靖昇当真能走到一起,她自然高兴,孩子今后也会有父亲和母亲的陪伴。
可若是,她和边靖昇分道扬镳,她也不能用这个孩子来要挟绑架边靖昇。
这个孩子,是该在期待和爱中降临,而不是带着某种责任和义务。
“好!”杨朝颜应下,此时此刻,两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今后就做这孩子的干娘行不?”杨朝颜瞧着祝卿安的腹部,很是期待的询问。
杨朝颜这辈子都准备做医者,她不准备成亲,更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故而瞧见祝卿安怀孕了,倒是想过过瘾,做孩子的干娘。
当然,杨朝颜也知晓,祝卿安的孩子今后也是尊贵无比的,自己一介草民做孩子的干娘,是有些高攀的。
“当真?你可不能耍赖!”祝卿安很是高兴道“有这个医书高超的干娘,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有福气了,你可得准备好见面礼!”
祝卿安的态度让杨朝颜不由跟着笑出声来,她也暗暗责怪自己,到底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祝卿安从来都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贵女。
“放心,必定备下一份大礼!”杨朝颜允诺道,而后摸了下祝卿安纤细的腹部“孩子,我是你干娘,以后干娘教你习医!”
杨朝颜而后又嘱咐了些祝卿安接下来要注意的事项,而她得空就会来给祝卿安诊脉。
“这次我受伤,对孩子有影响吗?”祝卿安有些担心,当时不知晓自己怀孕,什么都不怕,可如今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倒是有些后怕。
“因为月份浅,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但是接下来为保以防万一,还是需要静养看看情况!”杨朝颜安抚道。
听见杨朝颜的话,祝卿安这才松口气。
两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着不停,而屋外的边靖昇和文安候却是有些担忧的站在那里。
文安候瞧着边靖昇,眼神有些微妙。
“此次还多谢王爷一路保护卿安!”文安候拱手行礼,他上次得亏边靖昇相救才能安然无恙,这次自己的女儿也是由边靖昇护送,更何况这次去冰寒岛还是为着太后的身体,文安候自然是心存感激的。
“侯爷无需这般客气!”边靖昇连忙双手握住文安候的胳膊,不让文安候行礼。
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岳父,边靖昇哪里敢受礼,若是让祝卿安知晓,怕是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侯爷莫要太放在心上,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边靖昇扶起文安候后,微微朝后退了步。
这话,倒是让文安候愣了下,而后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文安候对于女儿的事情可是很在乎的,自然也能瞧出边靖昇对自家女儿太过关心。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这般照顾和体贴,还能为了什么,文安候是过来人,心里清楚的很。
这若是换成旁人,文安候能直接将人给赶出去。毕竟女儿可是刚刚被退婚,如今文安候觉着哪个男子都不是好归宿。
偏偏这个人是边靖昇,是对他们父女都有恩情的人。更何况,文安候也算是看着边靖昇长大的,知晓边靖昇此人是何等的一步步撑起忠义王府,看着边靖昇的才能和品行,文安候不得不承认边靖昇的优秀。
如今年轻的一派,只有边靖昇优秀的如同遥遥领先。在别的世家子弟还在家族的庇护下寻个差事,边靖昇自己就一拳一脚的拼出如今的战功赫赫。
文安候甚至觉着,若是今后女儿要议亲,怕是再也寻不到比边靖昇更优秀的人了。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边靖昇有心想要和未来岳父说些啥,但他向来不是巧言令色之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同开口。
而文安候呢,身为文官,平日里在朝堂里那能说的滔滔不绝,之前私下里和边靖昇谈论起公事,那也是可以凯凯而谈。
可如今面对对自己女儿有着别样心思的男人,文安候那也是不知该说什么,说什么似乎都不妥。
就在此时,屋门被打开,文安候和边靖昇异口同声询问“卿安如何了?”
此言一出,边靖昇还未曾察觉,倒是文安候瞧了眼边靖昇,能如此亲昵称呼自己的女儿,看来...
就连杨朝颜也朝边靖昇投去一抹打量的眼神,虽然她没有询问祝卿安腹中的孩子生父是谁,但此时瞧见边靖昇,杨朝颜还是有几分猜测的。
只是,瞧边靖昇对祝卿安的在乎,为何祝卿安要隐呢。
虽然心中万千不解,但杨朝颜却也无意去探听祝卿安的秘密,哪怕她们两人已经是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