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节儿,牧彦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素来瞧不起的女儿牧鸳鸳,没攀上太子,却是攀上了……当今皇帝!
他的女儿,就要进宫做皇妃了!那他岂不是、岂不是……
国丈?
比他哥哥牧殊城的身份地位还高出一阶来!
巨大的惊喜像从天而降的金锭子,“咣当”一下,砸在牧彦都眼巴前。泼天的富贵,触手可及,一步登天!这让他如何不喜?
不说牧彦都,就是后面跪得唯唯诺诺的孙氏,听明白了话头,也惊喜抬头,膝行着向前。跪在牧彦都身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老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的鸳鸳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的话,这天大的指望,孙氏不敢说出口,可一双眼睛都盯在牧鸳鸳和那老头儿的身上扫来扫去,已是明白了。
尤其是一见那老头儿揽着牧鸳鸳肩膀,一副再亲密不过的样子,孙氏心中喜悦,开口:“鸳鸳快到娘身边儿来,你走了这几日子,娘可心疼你了!你说你这孩子,有了这等天大的机缘,为何就不肯跟家里说一声呢,倒叫爹娘和……和你弟弟,平白里担心。”
孙氏想着,女儿得了这天大的好运,儿子也能跟着沾光。
眼中迸发出喜意,“鸳鸳,你终身有靠是天大的好事,可、可别忘了你弟弟……”
闻言,牧鸳鸳大睁着的美眸一转,身子软软地靠在德昭帝身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
她轻启朱唇,“皇上,您看,爹娘只知道疼弟弟,不知疼鸳鸳呢。”
下首,跪着的李怀肃轻叹了一声。这牧家人,似乎确实如此。刚才,德昭帝未出来时,牧家摆出的态势,是若不能如愿,便宁可牧鸳鸳死了。如今倒是换了副嘴脸。
只是……他也没想到,他那个最好面子,动辄口中全是仁义礼智信的父皇,竟愿意为牧鸳鸳出头。
或许,是当真喜欢,不是玩过了就算?
李怀肃不着痕迹地抬头,目光在牧鸳鸳身上转了一圈。此女若能入宫,在云媞面前,也算交代得过去了。
夜色中,德昭帝定定站着,目光在下首众人脸上,挨个刮过。
最后还是开口:“肃儿,你身子不好,不要长久在大风地里跪着。起来吧。”
“是,谢父皇。”
李怀肃起身,心中轻叹。他的好父皇,真的越来越喜欢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的身子不好,暗示他不堪当国了。
德昭帝全无温度的目光,没在李怀肃身上停留,很快在牧鸳鸳引导下,转到牧家老两口的身上。
他轻哼一声,“你……是牧太傅的弟弟,家中还有一个儿子,是吗?”
“是是是!”牧彦都连忙接口。
孙氏也道:“大哥没有儿子,只有我们二房有。”她眼珠一转,自作聪明,“大哥从前也常说的,我们二房的庆儿又聪明又孝顺得紧,他……常想着给庆儿谋个前程……”
她这话一出,连皇帝身边的贺公公都变了脸色。
这牧家人可是还闹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吗?怎么自己要遭殃了不算,还非要带上唯一的儿子?
贺公公在德昭帝身边伺候的时间久,知道皇帝的性子。
今日若不是这牧家人逼着,闹得整个玉清观都不消停,德昭帝根本不会出来,护住牧鸳鸳。本来此事可以私下里解决,一道圣旨到得牧家,召牧鸳鸳入宫,多风光多体面!如今,却非要闹将出来……那鸳鸳小姐正得圣宠,自然是无事,可牧家……
就不好说咯。
贺公公这百转千回的心思,牧家人自然无从知晓。那牧彦都、孙氏还巴巴儿地仰着脸儿,等着皇帝发话,给他们的好大儿封官晋位。
孙氏连庆祝儿子得官的喜宴上,摆什么样的大菜,都想得清楚明白了。
却只听上首的德昭帝问牧鸳鸳:“你弟弟果然好?素日里,没欺负过你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庆儿是顶顶好的男孩儿,欺负他姐姐作什么?”孙氏连忙接话,自信满满。
至于两个孩子小时候,牧元庆追着牧鸳鸳,骑在她身上殴打……那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闹出来的笑话儿罢了,岂能拿到皇帝跟前来说嘴?旁的,至于旁的……她记不住了。
牧鸳鸳却是一笑,“圣上,鸳鸳不懂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弟弟跟爹娘一样,素日里都这般对我,有时鸳鸳瞧着他们,打心眼里都害怕呢。”
能不害怕吗?
爹要拿她清清白白的身子,去卖给那发疯打人的马家。
娘也是一道,一滴眼泪都没为她流过。
至于弟弟?什么弟弟,那不过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畜生罢了,可叫过她一声“姐姐”?
牧鸳鸳美目中眼波流转,身子在皇帝身上,贴得更软了些,羞涩道:“皇上,鸳鸳……有些站不稳了。”
“哈哈!”德昭帝为刚才自己的大展雄风而心情格外舒畅,他揽住牧鸳鸳肩膀,用力攥了攥,“回家去吧。回家等朕。”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家中的事儿,朕已然知晓。别怕,朕不会再让你受什么委屈。”
“是。”牧鸳鸳敛裙下拜,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痴情地看定了德昭帝,“皇上,您要是把鸳鸳给忘了,鸳鸳没有旁的法子,也只有一头碰死!只愿鸳鸳精魂不灭,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皇上……”说着,她眼睛一眨,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在脖颈上,最终流入那不可知之地。
这番柔弱的情态,看得德昭帝龙心更悦。
若不是碍着体面,真恨不得现在就把牧鸳鸳揉进骨肉里带走。
这般喜欢她,自然就对牧家今日所作所为颇多不满。不过,到底是鸳鸳的母家,倒不好过于苛责。
想了想,德昭帝:“老贺,给朕的鸳鸳安排几个宫人伺候,别叫人欺负了她去。”
“是。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德昭帝正美着,一眼又看到一旁的李怀肃,“肃儿,听闻你与新妇情笃,此次祈福也将她带来了。人呢?为何不出来拜见朕这个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