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生没想明白,就保持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他这样静静的看着拱手请罪的贺承志。
谢长生清楚,贺承志这番恭敬的态度,是把他当护国公府的二少爷对待。
而并非因他谢长生这个人。
但实际上,护国公府已经没了。
贺承志总有一天会意识到真相的,但谢长生也不怕。
等贺承志送他们到了北荒,就算知道实情也没机会后悔了。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
贺承志的双手都举乏了,可谢长生还没吭声。
这让贺承志更加捉摸不透谢长生会如何处置胡三,他的额间沁出了点点汗珠。
不累,但高度紧绷的神经却让人越发紧张。
毕竟对此时的贺承志来说,谢长生一句话就能要了胡三的命!
进而迁怒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你并非不怕死,但往日能言善辩的你,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谢长生抬手,擦掉贺承志太阳穴处的冷汗。
贺承志的脑袋垂得更低,几乎要贴在车板之上。
但他却坚定道:
“通敌叛国之人不可饶恕!卑职虽怕死,但也知面对家国大事不可感情用事,更不能推卸责任!”
“胡三有错!我亦有错!我们理应受到惩处!”
贺承志其实也在赌。
赌谢长生身为忠烈之后,应欣赏他这般敢做敢当的勇气!
所以,什么花言巧语,这一刻他绝不能说。
只有一心求罚的认错态度,才是好男儿本色!
如此,才能得到谢长生的欣赏!
然后放他一马吧?
至于胡三……哎,慢慢来,他自己的命先保住了,自然会救兄弟。
马车车厢内,谢老夫人和一众女眷全都听到了前头二人的对话。
既震惊,又不可思议!
但大家也都明白了贺承志对谢家如此尊敬的原因。
竟是误以为皇帝对谢家的惩罚是假?
可惜,谢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再有如此幻想。
谢老夫人更是拧着眉头。
虽然,她不是什么国公府的老夫人,但还是大乾人!
巴兰国擅骑射,若是南下入侵,大乾岂不是要起战事?
奈何,如今的谢家靠长生才可自保,还有何余力守护大乾百姓?
马车内的人面色皆紧绷。
马车外,谢长生亲手将贺承志扶起,
“你有此心,便是大乾的好男儿!我一流放之人,有何身份惩罚你呢!”
谢长生说的是实话。
但贺承志却以为自己是赌对了!
谢长生故意这般说,便是要放他一马!
至于胡三,贺承志没着急,他忙着连声道谢,可不会再蠢的自请惩罚。
人家都找了借口,他要是继续一根筋,那就傻子!
“多谢二公子!卑职日后必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如此大意。只是接下来巴兰国那边,消息已经走漏,不知该如何弥补?”
贺承志谨慎的询问。
“弥补?你倒是个重情义的聪明人,不急着替胡三求情,而是先询问他闯的祸要怎么解决。”
谢长生直接点明贺承志的小心思。
贺承志立刻垂头,
“卑职不敢!只是卑职怀疑,胡三也是被人设计,因此才……”
贺承志看谢长生没有严惩,猜测他定有后手。
毕竟对方能发现胡三和巴兰人有接触,贺承志相信许多事仍在谢长生的掌握之中。
于是,表完赤诚之心后,他才开口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诸如:胡三的婆娘苏迪雅,对方身份特殊且很可能是假意怀孕;
她若故意藏起,暗中勾结巴兰,让胡三上当被利用的可能性极大!
“且,苏迪雅若早存异心,在京城三年多怕是也搜集了许多不利于大乾的情报……”
“胡三平日言行虽不端,但也绝对是我大乾的好男儿!他若是能说出苏迪雅探查过的消息,也能从中知晓巴兰的企图!还请二公子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贺承志又原地在马车上给谢长生磕了一个。
远处的胡三,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懂的?
虽然他听不见,但是老大这般求情定然是为了他!
可现在的胡三自然对苏迪雅抱有信心,他的媳妇怎会骗自己?
不、不会的……
谢长生看着为兄弟求情的贺承志,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贺承志,若是大乾利益与兄弟性命相冲突,你如何选?”
贺承志抬头,毫不犹豫道,
“自然是大乾利益高于一切!我自己的命都可为大乾牺牲!”
“那若是护国与忠君相冲突,你如何选?”
谢长生的话问得很快,几乎不给贺承志反应的时间。
“自然是……”
贺承志想要脱口而出,但忽然就卡住了。
“这,这俩怎会冲突?”
谢长生直接挥手,一脸高深,
“去吧!胡三的命能不能保住,不是他现在做什么就能决定的!等我的人调查清楚回来,胡三是通敌还是无辜,自有定论!”
聪明如贺承志,脑袋里的线都被谢长生给打乱了。
他离开马车,心神不宁。
“老大,怎、怎么说?”
胡三立刻凑上前。
贺承志看了看胡三,想着谢长生最后那句话,捏着他的肩膀问,
“你好好想想,在京城的时候,苏迪雅可有异样?”
如今想要保住胡三的命,必须证明苏迪雅是他国细作!
哪怕她不无辜,也要引导胡三说出点什么来!
这是站在贺承志立场上的解决思路。
但是,他知道不能这般对胡三说。
胡三不知贺承志的心思,只苦恼的回忆。
他回想曾经和苏迪雅相处的点点时光,越想越上火。
最后胡三直接抬手使劲儿拍了拍脑瓜子!
“你想到什么了?”
贺承志激动的问。
胡三看了看贺承志,欲哭无泪。
以前他把那女人当婆娘,自然是从无防备,对方一套话,他什么都说。
“夫君,你就多给我讲讲嘛,我也好知道大乾到底是什么样的,以免出去别人把我当外乡人看呢……”
苏迪雅一倒酒,胡三就飘飘然。
自己的嘴跟个没把门似的,除了在外睡女人的事他闭口不提,其他乱七八糟,什么流放路上的事,还有在城里当差的事,大大小小的屁事,他几乎都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