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杨坚看着因为藩镇割据导致千疮百孔的大唐,联想到了自己那因世家而亡的大隋。
“再有一百五十年这唐朝也要亡了,大唐到了这般地步的确是积重难返。
从江淮兵马观望一年有余,迟迟不肯发兵进攻叛军,直到长安和洛阳收复大局已定,这才开始进剿叛军。
且从郭子仪无法统筹指挥全军,叛乱仍然持续了数年才被平定。
便能看出大唐朝廷对各地藩镇或者说节度使早已失去了足够的掌控能力。
分明就是谁赢他们帮谁。
军队掌控权流失,如此严重的隐患没有被及时解决,既是皇帝的昏庸,也是军制不够完善。
既然在各地边境划分了军镇,那么就绝对不能让节度使掌握除军事以外的任何权力。
军队钱粮和军械就必须经由户部和兵部的命令才能每隔一段时间拨付。
军镇的治民权、税收权、官员任免权必须掌控在朝廷手中。
各地官员和节度使必须定期替换。
兵卒也理应由朝廷募集和训练后,在这些新兵中提拔一些朝廷可以与之信任的基层将领,然后再逐一分配至各军镇,参军年限一到,没有军功的兵卒返回旧籍,有军功的老卒按军功升任为将领。
绝不可让军镇成为一方诸侯国。
哪怕耗费多一些,军队作战能力稍低一些,也必须要将军队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但可惜安史之乱已经发生。
民心大失,藩镇坐大,世家重新崛起。
大唐朝廷掌控的兵力已经无法如此大刀阔斧地革新军制,若是一意孤行,怕是会和吾儿杨广一样,被世家群起而攻之。
将错就错地过下去,大唐才能多延续个几十上百年,历史上的大唐或许就是这么做的,才能又存在了一百五十年。
除非在李隆基早期,还有一力提拔安禄山为节度使这样的实权之前,看到天幕中的未来,并彻彻底底革新军制,如此大唐或许才有改命的机会。”
……
“多好的盛唐啊,可惜,百姓们才过了几十年能吃饱饭的好日子,到头来一场动乱,说没就没了。”
城墙上,陈午的二弟裹着被子,在陈午身边这般感叹道。
陈午合上陈留郡的户籍册。
这会儿陈午乖巧的女儿揣来两颗热鸡蛋上了城墙给他俩送来。
陈午趁热剥了递给身边受伤躺着的二弟补身子。
再剥一个,给眼巴巴盯着鸡蛋的女儿。
看女儿欢喜的模样,陈午叮嘱她慢些下城墙,去与娘亲一起给流民们布粥。
前几日陈午带着羯人首级和金银细软来到陈留时,陈留的郡守官员和豪门大户听到邺城被攻破,全城百姓落入羯人手中时,早就带着陈留的钱财粮食逃去南方了。
只剩下一些离了田产家宅就活不下去的百姓还留在城里。
陈午到陈留,只是拿出羯人首级,报出自己名号,城里自发守城的百姓就将他放了进来。
这些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没几个是当过兵的,连青壮都不算多。
能打仗的青壮早就多数死在了八王之乱中。
陈午带着上百个羯人首级和数百个被他救下的百姓来到城里,再加上苍都提及过他的乞活帅名号,自然而然就被全城百姓推举成了头领,也就是上苍提及的乞活帅。
之后陈午也就将山里的妻女兄弟还有百姓都带来了陈留。
开始统计城中剩余的粮食、人口、铁器等物资,并派人收拢周边所有南逃的百姓,在陈留四面安排快马斥候警戒敌情,积极筹备抵御胡人的所有准备。
吃着鸡蛋的二弟,看着城下全是流民,说道:
“当官的和有钱的都跑了,粮食、军械、城卫军是一个没留,倒是留下了带不走的豪宅大院,哼~
大哥,这收拢来的百姓们倒是不缺地方住,可粮食是铁定不够的。
再这么收拢流民下去,就算大哥你将城里百姓的余粮清查地再仔细,分配地再细致,咱们也撑不到地里庄稼长成的时候。
不等胡人来劫掠,城里的百姓也得一个个全都继续往南边跑。
大哥,是不是得暂停收拢流民了?”
陈午起身,立在城墙上遥望着远处辽阔的农田,这个方向是黄河的方向,也是胡人南下攻取陈留必经的方向。
“几千百姓成不了事,何况多是妇孺老幼。
陈留有城,有田,有百姓。
要守住这里,要让这里的地都种出粮食,养活更多的人,要在将来有兵力反攻胡人,就必须抓住衣冠南渡的机会,尽力收拢更多百姓。
咬牙撑一撑吧,再有两个月地里的庄稼就能吃了,那时陈留就能活人,我们就能打过黄河去,跟胡人算总账。”
见大哥答非所问,二弟苦着脸。
“大哥,两个月,我们拿什么熬过这两个月?”二弟小声补了一句,“难不成学那个张巡?下得了口吗?”
陈午看着二弟笑道:
“有什么下不了口的?胡人吃我们,我们也吃他们?”
知道大哥是在说笑,二弟幽怨道:“打得过吗?”
陈午朝着城下那一车车粮食说道:
“来陈留的路上我们杀了一队羯人,那个村的乡绅家里男丁都被杀了,粮食我运了过来,知道那里的粮食有多少吗?
只一个大户家里的存粮,居然够一个村的人吃上一年。
陈留附近的村子可多,胡人很快就会打过来,他们既杀人又抢粮,我们不要多了,就要大户家里的粮。
只要撑过两个月,救了百姓救了国,也算是他们毁家纾难了。”
看着大哥笑着说出如此腹黑的话来,二弟也不免笑了起来。
“大户们可不会同意,那我们可就成马匪了,马匪可不好得民心啊。”
看城下三弟按自己吩咐挑着一担文书过了来,陈午回了二弟一句:“那就得看手段了。”
说罢,陈午喝声让流民们都看了过来。
三弟此时撂下挑子,不解地朝城墙上的陈午大声道:
“大哥,官邸里的地契存根我都找来了,可这乱世里头这些东西还有个鸟用啊?”
陈午笑回道:“是没个鸟用,那就烧了。”
三弟:“啊?”
陈午与城下的百姓们说道:
“当今天下胡人造乱,国将不国,当官的和有钱的,一遇战乱全都跑了,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百姓。
他们有粮有钱跑了依然能过得滋润,我们不行,没了地我们活不了,那我们就得自己守住自己的地。
杀光了胡人,守住了地,那地自然就是我们的。
没道理杀光了胡人,还让那些当官的和有钱的回来能继续骑在我们头上收租盘剥。
地契向来一式两份,地主手里一份,官家手里一份。
没了官家手里的地契存根,地契自然就做不得数。
今天我就烧了这些存根,以后陈留的地我陈午做主,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五十亩,我让人给你们重新立地契。”
说着,陈午朝城墙下正在用纸笔记录天幕内容的,被陈午救下来的大户女子说道:“我识的字不多,此事就交给许姑娘你了。”
只靠一个人记录天幕本就很累了的许姑娘,没好气地应下了这个差事。
陈午继续道:
“五十亩地养活一家老小可以,但要日子过得有足够富余,过得滋润,那还差些意思。
所以今后跟我从军打仗杀胡狗的,打土豪劣绅抢粮食的,每人再分五十亩。
要是杀敌立功,我再另外给他们赏钱赏粮。
有才能的,为百姓立下大功的,我这个老天爷册封的陈留内史,乞活帅,还要给他们封官赐爵。”
流民们知道陈午会带着他们抢地主粮食,还要带着他们杀胡人报仇,更要分他们土地,顿时兴奋高呼起来。
说完,陈午丢给三弟一个火折子,将两筐地契存根全都给付之一炬。
大晋的天下,将因为天幕走向一个全然不同于历史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