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未予重新看回林子竹的眼睛。
这家伙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极淡漠的表情。
“你不会嫌我突然吵吧,没办法,我都得被你抓回去了,以后我可就没什么机会跟人说这些了,你得受着。”
经过这件事,颜家对她的管控只会更加严格。
“……我听说颜家已经找到了和你相配的人,结婚后,你原先的情况也能得到解决。”林子竹说道。
听到这,颜未予又笑了声,“是我哥跟你说的,对吧?”
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冰凉,她抬手,几滴雨珠落在她的掌心处,她暗叹,“所以,我的人生、婚姻、自由,甚至我自己的命,为什么会由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去掌控呢。”
她这些东西,居然要去和另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人结婚,才能得到。
像现在这样,虽然她可能活得不会很久,但是至少,是她自己活出来的,她的死,也是她自己选择出来的,和那个所谓的男人无关。
林子竹依旧保持着他那个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仿佛刚刚颜未予和他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颜未予扯了扯嘴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微弯起,道,“对啊,你不能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哥。”
林子竹这才露出几分动容。
比起疑惑,更像是想知道颜未予能想出什么理由出来。
“你要是敢跟他说,我可以保证在他过来之前自我了断,到时候我出事了,可都是怪你。”
威胁?
他眼神微凝,轻笑一声,似是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区,“我也直接带你回去,不会给你任何自我了断的机会。”
他一个电话就能迅速安排几个能手过来把她架着回去,甚至都不需要他来出手。
看到颜未予瞬间吃瘪的表情,他又“不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没有十足把握,不要和一位纵横商场多年的老手谈判。”
居然还这么说自己,不要脸。
颜未予耷拉下头。
听林临霖说,这人快三十了也没谈过一次恋爱,原本她还不怎么信,现在她信了。
林子竹抬头望了望天。
天空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一片灰蒙,雨滴不断落在两人身上。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快,周围人都加快了步伐跑去躲雨,期间有认出颜未予的,跑过时还不忘喊道,“颜老师,还不跑,这雨要下大了!”
林子竹重新抬起步伐,“走吧。”
然而,他走了几步后,并未听见后边的脚步声,回头,这才发现颜未予依然停留在原地。
“你先走吧,我想淋一会儿雨。”
说完,她看到林子竹脸上明显带着异样的目光,有些失笑,继续说道,“我没在生你刚才的气,也不是在任性什么,真的只是想要淋一会儿雨而已。”
“我可从没淋过雨,以后可能也淋不到了,你就当是我文艺病犯了吧。”
“而且只是淋一场雨而已,死不了。”
这是实话,在林子竹立场上,他通知颜子沐没有任何问题,是她倒霉被人撞见,也没想怪对方。
她是真挺喜欢下雨天的,也是真想试一次淋雨。
她人生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多一件算一件。
林子竹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内心暗叹口气,转身走回去拉住颜未予的手腕,“走了,我暂时没有要跟颜子沐联系的打算。”
“所以,你以后还有机会能伤春悲秋,现在先去躲雨。”
说完,他拉着对方的手腕往最近的建筑中大步走去。
颜未予承认,听到他说不打算通知人时,属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毕竟连她自己都找不到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难道真是她刚刚的苦肉计奏效了?
“那个……”她忽地拽了拽自己被拉住的手。
林子竹回头,见到颜未予朝着附近的某一处老旧建筑指了指,“那边…我的宿舍在那,去那边吧。”
他看向那栋已然有着斑驳痕迹的建筑,脚步突的顿住。
他并非是嫌弃或是看不起,只是想到颜未予这种从小被关在温室内的人,现在住在这边,看她的样子,似乎还适应得挺好。
也是,她好歹也是个从第三洲那边,孤身一人逃到华国这里的人。
颜未予的员工宿舍是个二十多平的小房子,在清川镇这边,已经算是条件很好的一个宿舍了,而且只有她一人在住。
当初镇长看她一个年轻女子,原本的气质样貌极佳的小女娃,一看就是那种贵家千金,现在却一个人来到这边,想着也是遇到什么难事。
因而哪怕颜未予一再强调自己没关系,但镇长还是给她安排了一人宿舍。
她也就不再矫情,毕竟于她而言,一人住也的确自在些。
房间很小,但也出奇的整洁。
颜未予从里面给他拿了条毛巾,“新的,还望林总不要嫌弃。”
那是之前楼下便利店买的十多块的毛巾,她想,就林子竹这种条件的天之骄子,也不知见没见过。
“你身上那衣服,湿了可跟我没关系,我可不负责赔偿。”
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现在存款虽然不算少——之前和林临霖合作新拍的电影,林临霖给的版权费和稿费都不少。
但她看林子竹这全身上下的,看上去像是常服,但实际上,估摸也是什么私人高定……反正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我像是那种计较这些的人吗?”
“谁知道呢,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林子竹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雨渍,她给的毛巾并不吸水,但无所谓了,将就一下就好。
至于他那衣服,到时候再送去干洗吧。
“你刚刚说的,不打算联系颜子沐。不会只是缓兵之计吧?”
林子竹目光落在颜未予床边的小书桌上,“我没必要骗你。”
他一个大男人,对一个未婚女子的闺房这样观察,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他也没打算这么做,只是刚刚进来时,就瞥到了她那书桌上的一堆药物。
他想到不久前颜未予说的话,收回目光,就着房内的小椅子坐下。
“你之前说,就算回去了也活不了多久,什么意思?”
颜未予有些惊讶地抬眸,“你还记得啊?”
“……我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差。”
也就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你那一副高冷样,还以为你没听我说话呢。”
这话他也不止从颜未予身上听过,周围相熟的不少人也说过他无论何时几乎都是一个表情。
但那只是他的习惯,并非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