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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诚洗漱好上炕躺下,见隋玉瞻睁着眼睛发呆,碰了碰他,等他看过来,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隋玉瞻进了禹州城便一言不发,听苏樱说他两餐饭都没下去吃,送到客房只吃了几口。

要知道,自打他见到沦落为乞丐的隋玉瞻后,这家伙胃口奇大,活像饿死鬼投胎,且从不会浪费一点粮食。

今日实在是反常。

看来隋玉瞻虽不记得往事,对于住了几年的禹州,心里应该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的。

隋玉瞻眨了眨眼睛说:“我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

隋玉瞻捂着胸口委屈地说:“这里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进城后他就感到很不舒服。

黑暗中,周诚看了他好一会儿,揉揉他的脑袋温声安抚:“不喜欢以后就不来了。”

“嗯,周诚,我们可以现在就走吗?”隋玉瞻语带期盼。

“现在不行,城门已经下钥,将就住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隋玉瞻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头:“哦。”

然后往周诚的身边靠近了些。

周诚拍拍他的手臂:“睡吧,休息好了乘船才不会难受。”

过了许久,听到绵长的呼吸,周诚也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天不亮周诚就被隋玉瞻喊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个令他很不舒服的城池。

屋子里还黑乎乎的,周诚打了个哈欠爬起来。

这会儿,恐怕城门还没开。

五人收拾好下楼,袁牧已经等在客栈外。

“大哥,早啊。”

袁牧笑着拍拍挎在肩上的布包说:“你大嫂做了些干粮,你们带去路上吃。”

周诚笑道:“多谢大哥大嫂。”

“一家人不说谢,走吧,现在过去城门差不多开了。”

乘船去京都马车就只能留在禹州城,袁牧一是来送周诚,二是等会儿将马车赶回家。

何大海连夜找渔民收干货,挑选的全都是好货。

忙活了一晚,翌日一早便让人用板车拉到码头。

周诚一行人到码头时他已经等在那儿。

各种干货有两千斤左右。

这个世界很落后,但造船技术算得上相当发达。

一艘船运十万斤粮食完全没问题。

周诚付了尾款和给何大海的辛苦费。

何大海只收尾款,不收辛苦费。

“周大哥,你帮了我许多我一直没机会报答你,能为你做点事我高兴,这银子我不能收。”

周诚塞给他:“别犯傻,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这是你该得的。

来日方长,下次我来你请我吃饭。”

袁牧劝道:“大海收下吧,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

何大海犹豫了一瞬后收下:“周大哥,下次你来一定要告诉我。”

“那当然。”

商船上还拉了其他货物和客人,再来人就拉不了,时辰未到商船掌柜就让船夫将船驶离码头。

商船有两层,下层装货,上层住人,一日能行驶百里。

京都连通北方城镇最重要的交通要道之一。

从禹州到京都走水路比走陆路路线更短,能节省三日时间。

阿木尔晕船厉害,船行驶不久吐的稀里哗啦,其他四人都还好,没什么不适。

照顾六子的任务就落到周诚头上。

平日除了阿木尔他不让别人喂他吃饭,如今阿木尔天旋地转连起身都难,别说照顾六子,她自己还要人照顾。

六子闹了两回后,似乎也发现阿木尔不舒服。

周诚再喂他饭他就乖乖的不反抗。

“小兄弟,这是你兄长?”一位老者摇着羽扇问。

周诚答:“是的老伯。”

老者鹤发童颜,一口牙齿又白又整齐,虽穿着粗麻布衣,仙风道骨气质斐然。

长的年轻,看眼睛,瞧着年龄应当是不小了。

老者瞥眼周诚手里端着的饭食说:“你这兄长倒是好福气。”

周诚颇为无语。

老爷子说话可真会戳人心窝子。

这种福气给你要不要。

周诚没有答话,脸色也有些沉。

他还不至于跟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计较。

老者不紧不慢地摇着羽扇,十分没有眼力劲儿地凑过来笑呵呵道:“怎地,不高兴了?”

周诚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老者哈哈笑道:“瞧你,这就急了,你这兄长是伤到脑袋了吧。”

周诚捏着饭勺的手一顿,望着老者:“老伯,你怎么看出来的?”

每到一个城镇他都会跟当地人打听有没有能治疗六子的郎中,找到过被当地人奉为神医的郎中。

结果人家一听六子的情况就说,六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但没法治,且他的寿数不会太长,顶多能再活三五年。

周诚现在都有点魔怔了,见到一个医馆,或者听口气像郎中就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

真有种病急乱投医之感。

六子张了半天嘴,饭菜没送到他口中,顿时不乐意了,啊啊叫着,伸着脖子将饭勺含到嘴里。

吃的津津有味。

老者笑而不语,眼睛瞟向周诚碗里的饭菜。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周诚连忙说:“老伯你用过饭了吗?没有的话跟......”

老者直接了当的截断他的话:“不曾用饭。”

“......”

周诚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老大爷是想来蹭吃蹭喝。

船上每日提供两餐简单的饭食。

价格不便宜,做法和味道跟猪食差不多。

不挑食的六子都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喂到嘴里就噗噗吐出来。

隋玉瞻也一副吃毒药的痛苦样。

都是自己宠出来的。

没法,周诚就跟船上买些糙米饭,然后自己弄点凉菜。

海带泡发后切成细丝,拌上调料麻辣鲜香十分开胃。

就这一道菜,六子和隋玉瞻一顿能吃三大碗饭。

看他们吃的津津有味,简直馋坏一船人。

不过是一碗饭菜,就算老者只是混饭吃周诚也没那么小气。

给他盛碗饭,加了些海带丝。

老者完全不知道含蓄和难为情,指着海带丝说:“这个多来点儿。”

“这道菜很辣。”

淋了不少小米辣油,味道是不错,对没吃过能辣得人嘴皮跳的小米辣的人而言,一次吃辣了不但嘴受不了,对肠胃也是不小的负担。

更何况老大爷年纪不小了,脆弱的肠胃比不上年轻人。

“我能食辣。”老者果断道。

周诚只得又给他加了些。

随后他就看到老者辣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却舍不得放下碗。

周诚在心里摇头,这个世界的人真惨。

周诚怕他还要海带丝,连忙将一盆海带丝全都给自己和隋玉瞻三人分了。

耐心等老者吃完,那股子霸道的辣劲儿缓了过去。

周诚继续问他:“老伯,可以回答我了吗?”

老者还吸着气,挑眉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不但知道他是伤到脑袋,我还能治好他的病。”

周诚眼睛一亮:“您真的能知道我兄长的病?”

就连苏樱也是眼神灼热地看着老者。

满足了口腹之欲,老者又恢复了不食人间烟火,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年轻人,你看我像是满口谎言之人。”

周诚摇了摇头:“不是。”

虽说不能以相貌评判一个人,但周诚瞧着老者那张脸,别说,还挺有说服力。

苏樱问:“老伯,能冒昧问一下您尊姓大名吗?”

“姜无为。”

苏樱默默在心里念了两遍,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蓦地眼睛亮了。

“老伯,越仲您认识吗?”

姜无为想也不想地说:“不认识。”

他活的太久,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哪知道越仲是谁。

苏樱又说了个名字。

姜无为眯了眯眼睛道:“我那孽徒死了四五十年,你怎么知道他?你是他什么人?”

“......”

苏樱硬着头皮说:“我年幼时对医理和针灸感兴趣,曾跟一位郎中学过一阵子,那位正是他师父,郎中跟我提过一次您的名字。”

姜无为漫不经心的眼神冷了下来,呵了声。

看得出他对他那已经作古的孽徒有着滔天恨意,人死了都没放下。

周诚心思转了几转,对姜无为抱拳:“老伯,只要你能治好我兄长的病,诊金不是问题。”

想想名医又岂会在乎黄白之物,便说道:“也可用金银以外之物作为诊金。”

无论能不能将六子治好,起码有个希望不是。

姜无为打量周诚和六子,问道:“你们不是亲兄弟吧?”

“不是,虽不是亲兄弟,我与他的关系胜过亲兄弟,只要能治好他,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周诚说的认真。

姜无为冷冰冰的眼神有了点温度。

半晌后说:“倒是个重情的,这样,你让我在船上这几日吃好,我就为他治病如何?”

周诚惊喜不已:“没问题,只要我兄长能康复,您就是我的亲人,别说只是这几日,日后您想吃什么我一定满足您老人家。”

周诚心想,后半辈子好吃好喝供着老爷子,为他养老送终都没问题啊。

姜无为呵了声:“好听话谁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