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频发大事,朝堂却突然安静了。
周延儒、温体仁、张维贤的选择完全一样。
既是形势使然,也是陆天明真正涉足权争的体现。
作为有实力的一方,大家都会先跟你做朋友,然后慢慢试探几回合,短时间内绝不会摆明立场敌对。
权争的敌对只会发生在收尾的时候,就像周温二人,你反对我,我反对你,你暗中使坏,我暗中使绊子,表面上却维持斗而不破的样子,平日里甚至很和气。
但这是文臣的权争,武臣的权争不是这样子,放在陆天明身上更不应该。
现在偏偏发生了。
早朝屁结果都没有,甚至没人提山西和宣大,皇帝点名问了几个,均说需要等山西的奏报,以免像上次钦差造反一样闹笑话。
十月初二,陆天明别院。
张之桐住进来就意味着捂不住了,张维贤也不想捂。
这时候陆天明府邸很有意思,勋贵家家派了个直系前来,就算男子不在,也有女眷前来,很多文臣也派来随从恭贺,比皇后待产还热闹。
年轻人都不是主事人,在客房拿礼物等着恭贺真正的主人张世菁,英国公身边只有一个人…低眉顺眼的韩智文。
这家伙一来,张维贤就明白为何乌程党也闭嘴了。
攻守易势,可喜可贺。
但他的本能还是让他觉得不妥,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地下一定有陷阱,不是高兴的时候,一直在椅中托腮沉思
客房门一开,张之极走了进来,“爹,稳婆说还得等等,大概午时了。”
张维贤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瞎跑什么,等着就行了。”
“毕竟是头胎,又是双生子,桐桐…咳,儿子的确瞎跑。”
韩智文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什么也没听到。
张之极却转向他,“韩大人,你很闲嘛,京县守着一个妾室生子恭贺,传出去对你也不利,知道你与天明有交情,我们领情了,回去吧。”
韩智文拱拱手,不紧不慢道,“谢小公爷提醒,下官与天明贤弟生死之交,应该恭贺弟妹。
天明在山西定鼎朝堂之势,想必没人去触及,以免突然生死相搏,那接下来做事就会有人拖后腿,下官还想请夫人借报喜之名提醒天明两句。”
张之极听后,顿时冷眼重新打量他一下,冷冷问道,“见风使舵?!”
“不,生死相交!”韩智文斩钉截铁回应。
张维贤缓缓扭头,但他不是奇怪韩智文的态度,而是斜向上看一眼张之极,脸色不悦,
“之极,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京营的粮草,左良玉若出击,从昌平一日可到延庆,王朴却需要五天才能到大同,至少要整备军械。”
张之极立刻躬身,“爹,京营去宣大完全是送死,我们没多少人。”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脸色突变,厉声大吼,“死也得王朴去!”
韩智文猛得吓了一跳,噌得起身,看着张之极涨红的脸色,尴尬不已,现在回避更不合适。
房间安静几息,张之极最终还是躬身行礼,扭头走了。
张维贤如同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气,好像非常生气。
韩智文这时候反而没有沉默,恭敬说道,“公爷,生子如过鬼门,小公爷关心嫡妹,您过于严厉了。”
张维贤扭头看他一眼,冷笑一声,“小子敢说,看出点什么?”
“小公爷不舍京营很正常,晚辈认为天明不需要京城帮忙,更没必要让士卒无辜送命。”
张维贤一愣,“你小子与冯铨一样,是个敏锐的谋臣,完全不适合做实务啊,做知府还不如做布政司参政。”
韩智文再次躬身,“感谢公爷抬举,越级了。”
“越级的人多得去了,不缺你一个,袁崇焕还越了七级呢,但越级归越级,不要像他一样找死就行。”
韩智文大喜,“感谢公爷教诲。”
张维贤点点头,接下来没有再说话,午时刚到,后院果然传来喊痛声,府里顿时安静下来。
但也仅仅一会就没了声音,张维贤顿时焦急起来。
哇~
哇哇~
婴儿嘹亮的啼哭非常醒脑,前院和中院顿时都是笑声。
张维贤没有见任何人,过一会张世菁才出来,院里又是一片恭贺声。
一炷香后,张世菁推开房门,“爷爷,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非常顺利,姑姑真厉害呢,现在休息了。”
张维贤双肩一松,扭头向韩智文伸手,后者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再对张世菁拱手,“陆氏添丁,可喜可贺,愚兄恭贺弟妹。”
张世菁点点头,“韩世兄有礼了。”
张维贤没有看信,直接递给张世菁,“让你姑姑发给天明。”
张世菁拿到手中点点头,“可能快不了。夫君让宝宝和文弱都去山西,她们骑马也得七八天。”
张维贤愣了一下,转瞬两肩一抖,脸色惊诧,有点喜色,又有点犹豫,“什么…什么时候的消息?”
“刚刚入京,是外城商号的伙计,夫君给刘掌柜送回来的口信,夫君说他无法留在山西,那就让女人都去替他管账,他也想念宝宝和文弱。”
这就是大势已定的信号,他现在腾出手来,能应对任何变故了。
虽然早有判断,事到临头张维贤又紧张了,“他真把事做完了?”
“没…没说呀。日夜兼程的快马,前天从蒲州出发,只说孩子无论男女,起名太行、太岳,然后让妾室去山西代管账本,没有第三句话。”
张维贤扭头看向韩智文,后者立刻躬身,“恭喜公爷,彻底掌控一省之地,宣大固若金汤。陆府午时二刻喜获麟儿,此乃海中金命,必为公侯。”
老头捋捋胡须,神色舒展,“菁菁到后院去吧,韩小子,你来推老夫,咱们进宫见见皇帝。”
韩智文大喜,“晚辈十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