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古老的小村落,很小很小,只有五户人家,所有屋子簇拥在一株古树下。
古树很大很高,春天会长出红色的嫩芽和嫩叶,可以吃。
初入口的时候有一些苦涩,但是随着苦涩渐渐淡去,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就显现了出来,很多人喜欢这个味道。
有一年,三头黑熊来到了村子,村子太小了,小到无法凑足壮丁来对付三头黑熊,村民只好聚集在一户最坚实的屋子里躲避。
黑熊如入无人之境,大肆破坏庄稼和牲畜。
“再这样让它们肆意妄为,我们就得饿肚子了。”有村民小声嘀咕道。
“那怎么办呀,出去拼一拼?”有人附议。
可是大家这时候都沉默了,他们都是普通人,即便有一两个有胆量的人,也无法对付黑熊。其实村子之前都没有遭受过猛兽的入侵,但是近些年好多地方爆发了战斗,铭刻师的战斗,惊扰了很多野兽,所以很多野兽变换了栖息地。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黑熊传来了一声嚎叫。“有人来了!”趴在窗户上的人喊道。
众人齐齐凑到窗户前,还有一两个胆大的打开门缝张望。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男孩正面对着三头黑熊。
两人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那个小男孩都没有透露出半点惧色。
“能对付吗?”中年男子问小男孩道。
“能!”小男孩斩钉截铁回答道。
然后大家就看见中年男子缓缓后退,让小男孩独自面对三头巨大的黑熊,每一头的体型都比小男孩大了两三倍。
一头黑熊对打扰它们进食这种行为很不爽,他嚎叫着冲向小男孩。
“小心!”有村民叫了起来,还有村民闭上了眼睛,都在想这个中年男子咋回事,给黑熊送吃的呢?
可是惨剧没有发生,小男孩灵活地躲过了黑熊的扑杀,还给了黑熊后脑勺一拳。
另外两头见状也扑了上来,结果都落空了,村民们这才看明白,为什么小男孩面对三头黑熊毫无惧色,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黑熊的力量确实胜过小男孩,但是速度和敏捷度差太远了。就这样,三头黑熊扑杀了好一阵,愣是连小男孩的衣角都没碰到。
有一头怒了,既然扑不到小男孩,就朝那个中年男子扑去。然而中年男子只是轻轻一抬手,就将那头黑熊掀翻在地。
黑熊嗷嗷叫着朝远处逃去,另外两只也泄了气,跟着逃走了。
“他们是铭刻师!”有村民惊呼出声。
“对,绝对是铭刻师,太强了!”村民们非常兴奋,他们听说过铭刻师,但还是第一次见到铭刻师出手。
纯朴的村民很快就把中年铭刻师和那位小铭刻师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般看待,热情招待着他们,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中年铭刻师叫做江百山,小铭刻师叫做江天流,是他的儿子。
中年铭刻师因为犯了错,被赶出青城,村民们也不问他犯了什么错,也不怕他是凶恶之人,凶恶之人早就抢了东西走了,谁会稀罕这小村子。
“父亲,你什么时候能再带我去跟黑熊战斗一番?”等村民散去后,江天流问父亲道,很显然今天的战斗令他很兴奋而且并未尽兴。
“先不急,我们在这个村子呆一段时间。”江百山回答。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很宁静很美好,很适合当做家吗?”
“不觉得。”
江百山笑着拍了拍江天流的小脑袋:“孩子,无论何时,人都应该有一个宁静的港湾。拼累了,打倦了,能够回到那个港湾,平静的生活一段时间,那里就是家。”
那个时候的江天流对于江百山的话显然不是很了解,但还是懂事地回答了一声:“哦。”
曾经他们有一个家,但是那个家抛弃了他们,中年的江百山和年幼的江天流对这次抛弃显然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想法,这也是最终父子反目的原因。
随后的一段时间,江百山带着江天流生活在这个村子,他们搭建了第六座屋子,成为了这个村子的第六户人家。
江百山一直觉得,让江天流一直呆在白莲会不是好事,还是要让他体会宁静的有家的生活才好。
所以江天流的少年时期,几乎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这个地方曾经叫做五户村,后来因为两父子的加入改名为了六户村。
那株古树上的红色嫩叶,成为了江天流儿时记忆中最美味,最吃不腻的东西。那棵古树上鸟巢里的鸟蛋和小鸟,成为了江天流记忆中最可爱的东西,他可以一整天趴在树上,一边修习铭刻之术,一边观察老鸟给小鸟喂食,小鸟黄色红色的张得大大嘴巴,直到现在依旧经常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棵古树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江天流心中最亲的树,即便他以后见过比这大的树,比这美的树,比这有更多鸟巢的树,他还是觉得这棵树才是最好的。
和父亲决裂之后,他再没有再回六户村,他带着溪若找到了一个新的村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村子虽然很大,有几千人,但是村口有一棵跟六户村一个品种的古树。
江百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刚才无法回答孤狼的话,因为他急需进入铭刻状态去抑制一下毒素。
他赌对了,他告诉孤狼他的女儿还活着,赌孤狼不会杀他。
如果他和江天流失散了,有人告诉他江天流的消息,他也不会杀那个人的,哪怕那个人是仇人。
江百山艰难站了起来,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地方,那里很宁静,有六户人家,有一株古树。
他每走一步,全身都在疼痛,厚实的土地踩在脚底就像是棉花,每一步都可能会跌倒。但是江百山没有停下,他完全靠毅力在前行,靠最后的意识辨别方向。
江天流刚离开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欣赏但是不怎么想见的人——水五里!
“你找我?”江天流问道。
水五里摇了摇头:“我找江百山,我知道只有你能找到他。”
“他去了哪里?”江天流反问道。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在场,一定认为两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我来找你问人,你反而问我他去了哪里?
“你知道光明会吗?”水五里反问。
“听说过一些,不是因为事故覆灭了吗?”
“你父亲江百山怀疑没有,于是悄悄前去调查,已经失联好几天了。”
江天流紧紧皱起了眉头,江百山之前送来了一些孩子,最关键的是那块记载着千面术的铭刻金,直觉告诉他父亲去的地方将十分危险。
“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水五里也试图用各种方法寻找江百山,但是都没有线索,只好来找江天流。
“我没有办法找到他,但是也许有办法等到他。”江天流思索良久回答,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不是思索,而是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江天流在前,水五里在后,两人疯狂赶路,一路没有说话,水五里也感觉到了江天流那股深深的不安感。
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江天流停下了脚步,前面是一个只有六户人家的村落,还有一株长着红色树叶的巨大古树笼罩着六所屋子。
村子的人显然在准备晚饭,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将这个美丽的小村渲染得飘渺动人。
村子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这让江天流松了一口气,这表明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
没有惊扰村民,江天流推开了最边上的那间屋子,然后瞪大了眼睛,因为屋子里有一个人正对着他笑。
“父,额,你怎么来这里了?”江天流还是将那个亲字咽了回去,自从江百山抛弃了白莲会,江天流发誓再也不喊他父亲。
身后的水五里发觉了不对劲,他戳了戳江天流,江天流这才抬起头,发现江百山的笑容一直没有变过,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归来的儿子,只是这笑容一直定格在那里。
水五里最先知道结果,因为他听不到江天流的呼吸声,听不到江天流的心跳声,以他现在的听力来说,如果听不到就一定代表着没有。
江天流冲了上去,但是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江百山的那一刻,他停住了,他希望这一刻定格的是时间,而不是父亲的笑容。
他的手最终还是缓慢的触碰到了父亲的身体,那不是一具活着的身体,精神壁障也消失了,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江天流缓缓跪倒,终于喊出了那两个字,那两个他刚刚咽回去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