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听了她的计划,却连连摇头:“不用。清溪是个好孩子,她有自己的打算,肯定还是要等曾显贸明年入京会试之后再提。”
明年,宋清溪十六,比方知雨嫁人还小一岁,顶多就是些闲言碎语。
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诞下腹中孩子,谁敢多嘴,她就能替宋清溪揍他们!
此事商量至此,便也有了定论。
方知雨又逗留一会儿,才领了十三回转。
她想念典膳正给自己精心准备的汤膳……最好是那双大掌一勺一勺喂的。
可刚从内府走到外府,还没绕过世子府旁侧的巷子,就见到一抹久违的身影在墙边徘徊。
方知雨带着好奇挑了挑眉,对方已经迎了上来。
“给世子妃请安。”
方知雨顿足,持续挑眉。
那人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世子妃贵人多忘事,柳家的前来给您请安了。”
方知雨忘了谁都不会忘记她——柳家妇人!
她的夫君叫柳向,乃审理所审理副,可方知雨外出一趟,此人已经升任审理正!
自从齐嬷嬷身故,太妃身边缺人,便从外府做事的男人们家里挑了些妇人到跟前办事。
柳向家的也是那时候来到太妃身侧,不过最开初她并不显山露水。
太妃从尹氏手里借了打手假扮成内监,预图陷害方知雨与许得益有染,将解语坞闹得遍地血水……
那一夜,她因急事未能参与,反而躲过一劫,被淮王特令留在太妃身侧。
急事是真是假,不敢下定论,不过,这一留,她就留到了今时今日。
方知雨坚信,有些人就是有能力避开所有险境,更有能力活到寿终正寝。
但终不理解,柳家妇人没做任何事,如何能让太妃对她信任有加?
怀疑归怀疑,方知雨不会当场揭穿,只是回以笑脸:“柳家的?好些日子没见你,也不知在何处谋事?”
方知雨明知故问,柳家妇人却答得问心无愧:“奉淮王令,在泰然居照料太妃,平日不敢随意出入。”
“哦。”方知雨低眸而笑:“那今日为何随意出来,还随意逛到世子府外?”
柳家妇人也跟着笑:“昨夜梦回,突然于半梦半醒间想通一件事,深觉此事重大,不敢隐瞒,特来报于世子妃。”
方知雨觉得可有意思了,无论面前人的托词为何,最终的意义却是:投诚!
聪明人的投诚根本不需要任何磋磨,她自己就能审时度势,自己在最具价值的时候主动靠过来。
既然如此……
方知雨“嗯”了一声:“那……世子府里一坐,我们好好聊聊。”
柳家妇人听闻此言,突然面露难色:“世子妃……我真心前来投效,刻意选择这处人迹罕至之路,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过于张扬。”
这便是既要在世子妃这头买个前程,又不想彻底得罪太妃?
方知雨近前,微微弯腰,“那……就看你能给我什么,值不值得我替你遮掩了。”
柳家妇人将头垂得更低:“我从太妃散碎抱怨之中,听到了一个人名和一个地点。至于能不能帮到世子妃,又或者能帮多少,全凭世子妃所断。”
方知雨直起身,居高临下审视她,“何人之名?”
“同氏珍惠。”
方知雨神思模糊,根本无法将此人名对上人脸,只得又问:“何地之所?”
“里泉镇大槐巷。”
更是一个稀里糊涂的地名!
方知雨皱了眉,禁不住一声叹:“大海捞针之途啊?”
柳家妇人忙道:“我已假借其他事由,问过自家夫君,里泉镇就在麓州西郊,向西出城上官道,二十二里处便是。”
“那……同氏珍惠?”
柳家妇人露出一抹苦笑:“就像我知晓太妃大势已去,却还不知自己何时可以归家一样……明知却无能为力。”
方知雨重又将她审视一遍,改了将她收为己用的想法。
今朝得势,她便为你谋事,但从不深入其中;他日失势,她便悄然抽身,又绝不明着出卖,只给自己留后路。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让方知雨害怕。
深吸一口气,她问:“若你所言之人于我有大用,需要我给你什么?”
柳家妇人也松了一口气:“将功折罪!也不敢索要其他,只奢望能早些回家,相夫教子。”
全身而退?对旁人而言已经是奢望,但柳家妇人居然敢求。
方知雨霎时相信了她提供的信息,“你敢保证从未帮太妃害人,我就敢保你平安归家。”
柳家妇人忽而行了个大礼,“谢世子妃!”
方知雨笑笑,领着十三与她错身而过。
十三斜眼腻了对方一眼,留下个重重的“哼!”
世子妃不喜欢这人,她也不喜欢!
柳家妇人只是笑笑,并未表露任何不愉,深沉得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样。
***
宋筠已经从另一条道先一步归来,没找见方知雨身影,急匆匆撩了袍摆又欲外出而寻。
两人在府门相遇,一个在里,刚抬起一只脚,一个在外,直接绕住了对方胳膊。
被绕住胳膊的人瞬间没了脾气:“是得慢慢走,如此才能安安稳稳。”
自顾自就说服了他自己。
方知雨内心狂喜,越来越知道如何拿住宋筠,小指尖在他小臂轻轻画圈。
“夫君呀~明日我想出去走走。”
宋筠刚被那个“呀”勾得心尖发痒,就察觉自己要中招,忙往旁挪动,抽出手臂。
方知雨一噘嘴,一跺脚,就生了气:“整日整日被关在这世子府里,跟程思珺被禁足有何区别?”
宋筠忙又挪回去,将人往怀里揉:“你才回家几日啊?就想往外头跑?隔三差五跑一回,你夫君我怎么受得了?迟早被吓死!”
方知雨白他一眼。
宋筠一下就收紧了怀抱,欠欠地笑了起来:“娘子好久没给我白眼了。”
方知雨:这还有找虐的?
刚想再白他一眼,就听他低了声音:“过几日陪你一起去……等我安排人把程思珺送去永寿王府地牢。”
“什么?”方知雨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关进去可就很难再出来了!”
“永远不会再让她出来了。”宋筠幽幽而答,却没细讲。
他怕把小家伙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