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组取代了生产队,原本属于生产队的大块田地、农具、牲口、房屋等公用物品都被拆散分配。牲口作为生产队的重要资产,必须谨慎处理。在分牲口时,每个生产组都派出了可靠的人进行监督。崇印和现成商议后,将牲口分成五组,每组大约有两三头牲口。他们还征求了组长们的意见,直到组长们都认为公平,才让大家抓阄。
在分配零碎家什时,德福看中了新的缰绳,紧握不放,把旧缰绳留给了其他组。照怀看不下去,说:“德福哥,你紧抓着也没用,我们还是要抓阄来决定,这样才公平。谁会想要这些破烂东西啊!”
“嘿嘿,好兄弟,你就通融通融吧!”德福想耍无赖。照怀争辩道:“你算老几啊,凭什么要我让着你?崇印哥、现成叔,你们可要主持公道啊!”
崇印和现成知道德福爱占小便宜,但只是笑笑,没有表示意见。德福明白两位领导不好意思和他争执,便拿着缰绳对照怀说:“照怀兄弟,支书和大队长都同意了,你还争什么?别争了。”
“不行。”照怀一把拉住德福,试图从他手中夺过缰绳。德福似乎有些生气了,伸手掀起铡刀说:“那我们谁也别占便宜,干脆把它铡成五段,我们一组分一段总行了吧!”
“你这家伙真是个败家子,哪有你这样分家的?”现成一把夺过缰绳骂道。崇印说:“还是抓阄吧!”
生产队刚分家后的一个夜晚,四位新上任的生产组长带着酒肉来到崇印家,向他请教如何当好这个组长。在这四位组长中,德福和照怀经验相对丰富,其他两位则比较年轻。不过,这四位年轻人在老河湾都很有人缘,一般的大事小情都少不了他们,因此被社员们推选为组长。
崇印看到四位伙伴走过来,赶忙站起身来,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并吩咐何淑贤到厨房准备饭菜。德福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见到崇印就开始叫苦不迭:“我的大支书啊,这滚烫的山芋你可非得让我接,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干吧?要是干砸了,你可得给我兜着点。”
“哈哈,你这小子就是扶不上墙的癞狗,现在知道发毛了吧?平时你对生产队的干部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吗?怎么,一让你干就退缩了?要干就得干好,干砸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来烦我。”崇印打趣道。
“这可是你说的,只要让我当家,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搞大包干,让大家想干啥就干啥,这样省得出工的时候喊不来人。”
“那是你的事,上级要是怪罪下来,你得自己担着,我可啥都不知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知道,我们老赵家选我当组长,其实就是赶鸭子上架,我真不是当官的料,瞎胡乱还行,一到正经地方就掉链子。我们组里虽说都是姓赵的,但人的心思各不相同,有的想分,有的不想分;想分的是多数,不想分的也不是没有。”
“哪些人不想分?”崇印问道。
“孩子多、劳力少的当然不想分了。”德福回答道。
“你想怎么办?”崇印继续追问。
“我想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这样既省心又不得罪人。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大不了我这小组长就不干了。”德福笑着说。
“瞧你能耐的,芝麻绿豆大的官,还想惊动上级,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照怀挖苦道。德福也不示弱,笑着回怼:“芝麻绿豆大的官也是官,杀羊羔(农村孩子的游戏)也得有个领头的不是,你不也是一个小组长嘛!”
“照怀,你是怎么想的?”崇印笑着问道。照怀挠挠头说:“我还没想好,但俺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呗!”
“咱们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决定。只要绝大多数社员同意,就可以决定你们组的办法。生产组只是一个过渡,将来一定会全面实行承包责任制的。你们想过没有,这生产组和生产队有啥区别?不就是组织变小了,人员变少了,可实质上啥也没变吗?要是这样的话,群众的积极性能调动起来吗?我看未必。现在一部分社员不想吃‘大锅饭’,想分开自己干,这是为啥,你们想过吗?”
“因为他们家劳力多,不想替别人出力流汗,养活他们。”德福抢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崇印摇摇头说:“德福,哥知道你脑瓜灵,但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还有一半你没有想到。”
“还有一半?还请大哥指教。”德福谦虚地说道。
“现在国家逐步放开了农贸市场,允许一部分人富起来,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劳动力富余的人家,除了种好地之外,还想搞点买卖啥的。咱们老是将他们束缚在土地上,他们心里能痛快吗?如果人的心思不全在生产劳动上,就是分成生产组又能怎样呢?”崇印解释道。
“说的也是,我们咋没想到这一点啊!”大家纷纷附和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分,也得讲究章法。目前,上级领导也没说要实行大包干,咱们即使实行了,也要悄悄进行,不可张扬,要管好社员的嘴才是。”
“那我们只有偷偷干了?”德福问道。
“只要大多数人乐意,我也就不说啥了。”崇印回答道。
“那就是支持我们分了?”德福追问道。
“我可啥也没说啊!”崇印打起了太极。
“我看还是分了好,只要分开自己干,地里能多打粮食,能吃饱饭,我们就啥也不怕了。”崇建笑着说道。崇仁也表示赞同:“只要咱们保证国家的,留足集体的,自己又能得实惠,一举两得,为啥不干呢?”
崇印看着大家都坚持要分,也没有明确表态,只是盯着他们多看了几眼,沉默不语。德福见状,笑着说:“崇印哥,你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呗!”
大家听了德福的话,都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笑声中,似乎隐藏着一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