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信很快的化作光点消散了,狱门疆内只余下月读津见和世界意识。
“奶奶~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月读津见没来的及让源信把自己送出去,于是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奶奶身上。
“津见,你知道的,两面宿傩和源信不一样,这种大奸大恶之人是不会有来世的”
就算有,
也必须在地狱修行上数万年。
“这和两面宿傩有什么关系?”
月读津见皱了皱鼻子,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去面对两面宿傩。
想到这里他还有点心虚,已经数不清到底在这人面前犯了多少蠢了。
啊呀呀!
津惠子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难搞,
自家乖孙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烦恼。
“他为了救你,马上就要死了”
说不定两面宿傩和源信还能在地狱见上一面,打个招呼?
世界意识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想到。
“不要!”
月读津见急急出声阻止,津惠子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
月读津见心里很慌,只是听到这个可能便无端的感到难受。
磕磕巴巴的又重复了一遍,拽着她衣角的手也越发用力,
“我不要!”
津惠子盯着月读津见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乖乖难道你刚才拒绝那小子是因为你——”
“才不是!”
月读津见气红了眼,眼巴巴的看着她,仿佛不得到她的承诺就不会松手。
世界意识只好叹气,挥手将方才的情形转播给他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诶!别哭了崽崽!”
月读津见固执的揪着手不说话,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不敢面对两面宿傩的。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类似于……近乡情怯。
“啪嗒——啪嗒——”
月读津见不敢抬头看屏幕里奄奄一息的人,垂头不语,眼泪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两面宿傩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任何他的想法、内心的小九九。
总是毫不留情的嘲笑他,打击他,同心咒也好、利用他也好……
“我就是不想……”
也许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月读津见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想要撒娇。
“哎呦,乖崽!别这样,麻烦了麻烦了,让我想想怎么办”
世界意识也不是万能的,想让谁生谁生,想让谁死谁死。
说白了,有些东西就是要走一些流程,符合规则。
尤其是……两面宿傩他不是一般的角色,
这家伙……
“而且他都救过我好多次了,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我好自私……”
月读津见一边嘟囔一边掉眼泪,
那一边的情况还在不断同步传过来,月读津见不敢看,耳朵却很灵敏。
夏油杰走近负伤濒死的鬼神,假模假样的开口:“虎杖同学……真是抱歉……是老师们来晚了。”
“真是虚伪”
……
“我没有迟到。”
两面宿傩救了月读津见不止一次,很难想象,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有一天也会被他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感情所困扰。
世界意识是有着上帝视角的人,看得比月读津见更清楚,
对于那些鬼神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行为更加清楚。
真是布了一局大棋……呢?
亲自下场造神,
以当时的情形,哪怕月读津见不是神明,在那样声势浩大的信仰里,也绝对会蜕变为“真神”
这家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把自己的灵魂敲碎来补全他乖崽的时候?
不对不对,
好像比这更早!
“等等……我想到了!”
月读津见偷偷瞄她一眼又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真的,我真的想到办法了!”
“像他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就算他偿清了自己的罪恶,出来之后一定魂飞魄散了”
月读津见的金豆豆掉的更凶了!
“但是!!!”
两面宿傩他其实!
是符合“神明”这则条件的。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神”。
这世间任何事情都要遵循既定的法则。
世界要运转,
于是有了生与死。
有的人悬壶济世,以“生”证道,像源信那样的人可以通过他人的信仰获取功德。
同样,也存在“以杀证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过是为了让世界的运转更加合理,死亡有时会开启新生。
看似不仁义,确是上位者制衡的必须手段。
两面宿傩早年间确实为“人”,但他在杀戮中,被人所诅咒,凭借他自己的力量
早就成了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鬼神”。
“我没记错的话,津见,你的灵魂里有他”
灵魂承载着很多东西。
例如咒术界里会将单卵双胞胎视作一个人,
同样,
月读津见的灵魂里有两面宿傩,
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也融为了一体,
也就是说
“从灵魂的层面来讲,你们现在也是一个人了。”
好巧不巧的是,
两面宿傩分取了“善”的一部分给他,
余下全部的恶——堕天,构成了现在的他。
“真是心机……”
两面佛,可不就是神吗?
世界意识嘟囔着难办。
平心而论,神明就是有恶神的,
没有黑如何去衬托白呢?
“哎呦,好吧好吧,那我明白要怎么办了,不过这家伙会不会愿意呢?”
月读津见擦擦眼泪,期期艾艾的看过去,边看边保证:“我一定乖乖听话,以后也让两面宿傩听话!”
话是这样说,可是月读津见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他始终觉得,
失去了从心所欲的自由,两面宿傩说不定会很想死。
但他自寻死路就是他的事情了,
在他自寻死路之前——
他想报答对方,
这样就算两情了吧?
月读津见自己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殊不知,
对于现在的鬼神而言,最珍贵的对象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什么方法?”
“这对于他而言也算是一个机会,还能和虎杖那小子分开,不过……”
“他恐怕今后只能以你的附庸形象存在了。”
*
京都高专树林内,
对于现在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而言,想要拔除两只特级咒灵还是很棘手的。
东京校的学生没来得及撤离,京都校的还在昏迷,生死未卜,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这些咒灵的用来制衡他们的软肋。
虽然七海建人与灰原雄的实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但体术非常强劲,
只是不巧……
漏壶和花御都很擅长远攻,丝毫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
森林在漏壶的术式作用下不断的燃烧着,爆炸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禅院真希等人,一人架着一位昏迷不醒的京都校学生,艰难的往战斗边缘挪动着。
“只把七海老师和灰原先生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钉崎野蔷薇有些不安。
“我们不留下来给他们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了”伏黑惠冷静的开口道。
一边召唤出了“满象”驮着东堂葵。
“哼!人类就是如此卑鄙,想抛下同伴独自逃跑吗?!!!”
漏壶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两面宿傩现在不在这儿,他也无所顾忌。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漏壶狂妄的释放大量咒力,展开施加了术式的生得领域。据其自称,普通术师只要进入他的领域就会瞬间被烧成灰烬。
“十划咒法!”
七海建人眼见大事不妙,只好生生挨了花御一记,而后迅速向漏壶靠近,希望能打断他的咒术展开,
与此同时,另一道偏冷的声线响起,莫名的让人感到信服,
发音和语气很奇怪,与现代不类似,只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领域·无量空处。”
一直隐蔽在暗处的人影抢在漏壶布下领域之前率先击中了他,将人拉入了无下限内侧,
0.2秒的无量空处可以给领域内生命体的大脑灌入差不多半年份的无效信息。足以让特级咒灵瘫痪五分钟以上,普通人瘫痪两个月。
而这人为七海建人争取到的五分钟被发挥到了极致,
配合上七海建人的十划咒法,足够他强行制造出一个弱点,狠狠的重击了下去!
“五、五条悟!!!”
不、不对!
漏壶看着下方隐蔽的树林处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他、他不是“伏黑甚尔”找来的诅咒师杀手吗?
怎么可能,
会使用六眼的术式!
伏黑惠看得分明,从他们落入陷阱开始,他便发现了好几位埋伏在此的入侵者,
只是当时两面宿傩在场,
所以那人并没有出现,
好像对他们并无太大恶意。
对方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实在是令人费解,但是他们没有那么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踉踉跄跄的带着众人和他擦肩而过
一面提起了神小心戒备着。
“十种影法?”
暗处另外一人的注意力被满象吸引了一瞬,有些微妙的出声道。
但也没有更多动作了。
他们的隐蔽身法很高级,倘若自己不愿意露面的话,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伏黑惠挥了挥手,让熊猫他们带人先走,自己留下与人对峙。
“你是谁!!!”
这一次,稍微清润一些的声线响起,语气太过微妙,让人不免感觉到是在吃味。
“哼……”
那人轻哼一声,就没了音响,仿佛只是单纯的被他的式神给激起了兴致。
待到伏黑惠他们走远,那处才又传来些细微的声音。
“喂!老爷爷,那家伙死了,我就不陪你玩了。”
“……”
奇怪……
等到乐岩寺和庵歌姬赶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一只花御也被合力封印了起来,
夏油杰那家伙说最近还想调伏几只特级来着。
“五条老师他们还好吗?”
伏黑惠率先问道。
“呃……嗯,好吧”庵歌姬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这几个毛头小子还不知道月读津见被封印的事情,方才五条悟和夏油杰留在津见的领域里了,
只是他们担心学生的安危,就先跑出来了。
“应该马上就来了吧?”
“明太子”
“刚才那个诅咒师好奇怪,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吗?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悟,他真的一直在你们那边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七海建人擦拭着自己的咒具,有些严肃的开口。
“刚才……有个人使用了和五条前辈一样的术式。”
*
月读津见的领域内,
五条悟和夏油杰等人只能看见两人被一面巨大的镜子吸了进去。
“诶…好狡猾,是不想让我看见吗?…”五条悟懒洋洋的说道,事实上他有些跃跃欲试。
夏油杰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阻止了他,理智依然在线:“别了吧,万一影响到津见了怎么办?”
“嘁!老子就不明白了,两面宿傩那种人有什么好值得去救的啊!!!!”
五条悟发的火并不是莫名其妙,事实上,他的六眼一直睨着里梅的方向。
角落里莫名打了个寒颤的里梅。
里梅:不理。
领域内,
月读津见现在要做的也很简单,他要将两面宿傩的灵魂从虎杖悠仁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暂时寄放在自己的身体里,
放进他的领域里的那面八咫镜去温养。
“两面宿傩,没死的话就说句话。”
月读津见毫不客气的捧住了他的脸,这副躯体上的深色咒纹尚且没有消散,这也就意味着,依旧是两面宿傩占据着主导。
嘴上说着“凶狠”的话,鼻尖和眼眶却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
两面宿傩不说话,手指却动了动,绕起了少年垂在他手侧的长发。
百无聊赖的,
仿佛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一点儿也不关心。
“都想起来了?”
还是这么高高在上。
“嗯”
少年说话带着小鼻音,很委屈又很心虚。
“你不要死啊!!!你这么坏,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啊!呜呜呜!”
月读津见拍拍两面宿傩的脸,看他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莫名感到心慌。
两面宿傩被这样打了两下脸,一下就想死了
还没死就先无语死了。。。
这个小鬼……
啧。
“我会救你的,只要你以后……不滥杀无辜”
月读津见攥紧了手,说着说着、自己都没有信心。
只要两面宿傩肯乖乖听话。
“嘁……”
两面宿傩勾起一个极其嘲讽的笑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月读津见。
仿佛是在问,
我杀了,又怎样?
月读津见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蓦的俯身——轻轻柔柔的与他额头相贴。
两面宿傩的脸很热。
月读津见没有握着他的手,也没有继续捧着他的脸颊,抚摸他的伤口或者皮肤——那些仅仅只是触碰就会令心脏震颤的动作。
仅仅是额头相贴,好像都变成了一件无法承受,不能控制的事情。
两面宿傩不语,很顺从的垂下了眼,指尖缠绕着的发丝也一松,颤颤巍巍的在他手中松懈下来。
两面宿傩伸出手,大拇指贴着月读津见的脸颊,他抬起了眼,睫毛好像擦过少年的眼脸,语调平淡地说:“月读津见,你的脸好热。”
心跳的很厉害,不知为何,月读津见很想握住他的手,用这坏蛋气息降温。
雪发少年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发现对方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笨、笨蛋!
“我现在要开始分离你的灵魂啦!专心点”
月读津见羞耻的捏住了他宽大的手。
他像是要融化在两面宿傩猩红的眼睛里了。
无人发现,
那是两双颜色相似的、血红的瞳仁。
——‘他们,是一体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
只要任何一方还存在,就注定会被彼此吸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