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钉神柱
“曾有三神，以世界为本。”
“她们对自身许诺，会为世界养育世界的孩子。”
“星辰见证誓言。”
“云霞织就温床。”
“神的孩子，在日耀的庇佑下诞生。”
科多赫尔拨开面前遮掩的层层云雾，他迈上这最后一阶台阶，推开了那虚掩的门扉。
“然而，当白昼落幕，月色浸染之时。黑夜的使者也因此显现。”
科多赫尔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后的地上人间走去。这里十分空旷，只有云霞铺成的道路连绵至远天。天空彼端的飞鸟拖着它们长而细的红色尾羽向着尽头的三根倾斜交汇的柱子聚拢。
“它是三神恶念的化身。也同样，属于她们的孩子。”
他手持金色的长剑，从容地站定于圆日之下。三根交汇的柱子被铁链缠绕，柱身上金色的花纹忽明忽灭。三个熟悉的身影被捆束在那上面。
“我曾以为，你们不知。”
科多赫尔望向中间的那根柱子。拂晓低着头，飘逸的长发滑落于胸前。她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对于此刻的场面似乎早有预料。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只有你知道。”
拂晓依旧沉默，但发丝末端逐渐燃起的火焰印证了所有。
“怎么？终于着急了？”科多赫尔挥砍了四下，那些蠢蠢欲动的火苗便全部被掐灭，“应该让她们听听，你都做了什么。”
他解开审判和织天身上除了手腕处的所有锁链将其缓缓放下，两神也在此时苏醒了过来。
“闭嘴！”拂晓突然怒吼，身体的火焰不断地尝试灼烧束缚住她的锁链。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如此愤怒的模样，母亲。”
“科多赫尔，你这是做什么？”织天试图用水诺云戒阻止对方，却发现自己的器具已经不见了。
“母亲，在此之前，不妨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织天看向静坐在原地背对她们的审判，最终还是同意了科多赫尔的“请求”。
......
世界诞生于六根柱子。
而我，诞生于三位神明。
执掌公正的神明赐予我判断众生的双目。
统御秩序的神明授予我维护世间的心脏。
主宰力量的神明赠予我抵挡灾祸的身体。
我的诞生，我的命运，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不曾拥有自由，并非属于个体。只是三位神明治理这个世界的工具而已。
可面对与世界共存的灾祸，身为工具的我却如此无力。我本该守护世界的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消亡。
当灾祸终于被驱散，主宰力量的神明面对荒芜的大地流下了悲苦的泪水。她找到另外两位神明，以一种不被察觉的方式索取她们的力量。
她想要的，是再创一个世界的力量。
但可惜，她失败了。这份异常的力量凝聚了灾祸的残余，最后化形成一个崭新的个体。
它，诞生于三位神明。
而只有主宰力量的神明知晓。
它是恶念的化身，是怨恨的结晶。它就像我的对立，我与它，是镜子的两面。
它的名字，叫做路米西斯。
科多赫尔的眼眶饱含热泪，他为这故事感到悲伤。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哭泣，因为世界的破败而哭泣，因为母亲的错误而哭泣！
“在你的眼里，我永远是一具没有自我的木偶。从始至终我都只需要遵照你的意愿执行，以此守护这个世界。”科多赫尔将长剑插入土中。钉神柱的锁链在瞬间扩散至四面八方，“我尊敬你，你却与我背道而驰。”
“姐姐，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织天颤抖着发问，或许答案在她看到审判脸上的泪时早已明了。
“身为神明却以恶念化果，在犯下错误之后仍妄图执掌这个世界。这样的一位神明如何能承担重塑世界的职责？如何能创造出一个正确的新世界！”
科多赫尔继续说道：“神没有错误的情感，神只心系世界，你不配为神。”
“只有我才配称为一位真正的神明...”科多赫尔仰起头，那张略显沧桑的脸面朝着天空。他在眺望远方，眺望未来。
他终于获得了自由。像一只高飞的鸟儿，翱翔于那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不再是谁的工具，不再是谁的附庸。
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位世界的神明。
科多赫尔拔出金剑。他高举右手，将长剑径直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科多赫尔你做什么！”
随着剑身没入鲜血，科多赫尔的背部生长出一对白金色的羽翼。每一片羽毛的表面都印着模糊不清的人脸，它们会随着风的吹拂一齐摆动，就像是拥有生命般诡异。
“都退开！他已经不是科多赫尔了。”
织天和审判迅速朝着两边拉开，她们很清楚这对翅膀的主人是谁。
......
“它走了吗？”
男人透过废墟间的一个孔洞向外看去，灰蒙蒙的天空中似乎已经看不见那只怪鸟的身影了。
“好像...走了吧。”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出废墟。下一秒，湿热的气息喷吐在男人的掌心，他慌忙缩回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怎么了？”
“我...我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它还没走...”另一个人笃定道。
男人平复好忐忑的内心，他背靠墙体慢慢挪动到孔洞的侧边，壮着胆子再次向外看去。可这回迎接他的并不是风雪漫天的莱哈尔城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突然贴上前凝视男人的布满血丝的眼珠。
“啊！是它！它发现我们了！”男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他双腿不断前蹬，此刻只想尽快远离那个孔洞。
但锁定猎物的怪鸟怎么可能放过掩藏在废墟之下的两人，它腾空而起用尖利的铁爪疯狂地抓挠着堆叠起的石板。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响动让男人浑身发麻，像是有成群的虫子正在啃食他的身体般毛骨悚然。
“剑息二式·瞬斩。”
一道血色的人影从上方闪过，怪鸟没有防备，被血刃直接抹断了脖子。
“你们没事吧？”胡苏亦化身成血魔将石板挪开。庞大的身躯与略显狰狞的面孔把废墟下的两人吓得不轻。直到苏亦恢复人形他们才镇定了下来。
“谢谢！谢谢！要不是你我们今天就要死在那只怪物的爪子下了。”
“我想见莱哈尔的城主，你们知道他在哪吗？”胡苏亦早些时候已经去过宫殿，但那里空无一人，只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存在很久最近才终于淡去的感觉。
“城主已经疯了。”
“之前有外来者闯入，宫殿内除了城主外所有大臣都被杀了。也是从那时起城主就跟疯了一样，整天沉默不语，走路歪歪扭扭见人就傻笑。”
“那..现在是谁在管理莱哈尔？”
男人对着一旁的地面吐了口唾沫：“都想称王称霸，几个头领天天带着一帮人在那打来打去。喏，这惨样就是那群人打出来的。”
男人指着莱哈尔遍地的废墟骂道，他咬牙切齿，痛恨着眼前的一切，宁愿就此埋葬于风雪也不想再掺和到那些人的争斗当中去了。
胡苏亦看向远处躲藏在门后的那一双双眼睛，他收起血刃思索再三：“能帮我一个忙吗？把那几个领头的聚到广场来。”
“这计划...会不会太儿戏了？”直到现在谷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家伙会想出这么一个荒谬的计划。
“再离谱你也无法否认它的可行概率。”宇回答道。
“你说得对，不过能撑多久呢，祂们很快就会发现的。”
“半天。”宇望向天空，他的语气十分自信，却仍能从中感受到些许悲伤，仿佛此行将终结所有，“能有半天时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