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从前那样。”
封御清皱眉想了一阵后说道,这时她倒又真像看不懂人脸色似的了。
“你觉得我还要让你几分,清儿?”
可这话封御君听不得,从前他对封御清有多亲昵,如今这话听着就有多刺耳。
封御清顿了下,疑心是今日忆往昔的试探额度到了头,正想说些什么补救,或是横切出今日的主题,却被封御君给抢先了。
“清儿此时前来,不就是为了将玉牌作为与我的谈判条件?”封御君直截了当道。
见封御清眨巴着眼睛装哑巴,他便又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自嘲般地笑笑。
“皇兄总胡猜,可我分明什么都没说。”
他的眼神太直白,封御清索性往矮几上一趴,不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正脸,光明正大耍起赖来。
看穿她是打定主意要装傻,封御君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既如此说来,清儿便是要向着我?”
“自然如此。”封御清睁眼说瞎话。
“那便将与西凉王的婚事退了吧。”封御君淡淡道,“反正清儿要为淑妃娘娘守孝,本不该耽误旁人,何况,清儿不是知晓他前世做过什么吗?”
他盯着封御清露出的小半张脸,瞧不清她的神情,只见她长长的眼睫在那一小片白皙上投下的阴影,不知又在偷摸打着什么算盘,过了会儿,她才眨了下眼。
“可若是他与我成了亲,前世的事便不会发生了。”封御清微微抬起头,露出忽闪的眸子来,“且他的兵力若能为皇兄所用,岂不是一大助力?”
这次要糊弄他脑子倒是转的快。
“还有呢?”封御君反问她。
“……我也想帮皇兄的。”封御清低眉顺眼地道,她这话用得很是巧妙。
“你若真是全心全意信我,又何苦费尽心思去攀万俟琛这远枝?莫非是头回知晓他对你的心思?”
封御君笑了,不知是在笑她的谎言漏洞百出,还是笑她话里的天真。
“你以为他万俟琛又是什么好人?”
的确。
若说万俟琛对她除了男女之情,无半分自己的谋划是不可能的。
万俟琛若真心求娶她,自她及笄后自有千百次的机会,何必等到上次宫宴,何必等到时至今日?
无非是看出皇帝如今外强中干,与封御清成亲无需再顾及权力受制,顺带可以在羽都借机分一杯羹罢了。
万俟琛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说得不错,可从封御君嘴里出来便徒增几分怪异,他这“又”用的竟是比自己的话还要巧妙几分。
封御清不禁微眯了眼,但没表现出更多的质疑,“唔——”一声后没有开口。
万俟琛就算没那么真心,在她这里的信用也比皇兄要高出许多。
先不说万俟琛所表露出的思虑和野心不过人之常情,单论心思活络的程度,皇兄、林於、沈冶哪个不比他更甚?
“可先行拉拢总利大于弊。有企图之人远不只他,我清楚皇兄的担忧,此事我有自己的分寸,若情况不对定然及时抽身。”
三言两语,竟将封御君的话又梳理成担忧她的安危。
封御君面上显露出无奈。
“玉牌的事,并非清儿有意提起,只是此物重要,才更加慎重保管……自然,说想要给皇兄也经过了深思熟虑……但皇兄既然不信,清儿也只好认为是自己一厢情愿。”
封御清一边说着,一边偷瞄封御君的神色,妄图从他神色中找出些端倪。
她还尚未能够断定玉牌的作用,可听进去了沈冶的猜测,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的确从封御君的态度中察觉到玉牌的特殊。
若沈冶的猜测为真,她倒反而更好奇,封御君是如何越过她得知玉牌的作用的?
玉牌的来历并不离奇。
说是玉,其实也只是看着像。
不过多年前是宫宴时,某地上供的所谓异石,被皇帝派人打造成如今模样,赠给了当时刚得了封号正得宠的自己。
这玉牌象征着荣宠,羽都见过此物之人数不胜数,早成为了成洛公主的信物。
可又有谁能想到,如今竟成了她与封御君谈判的资本呢?
封御君闻言,语气温和的异常,“若是如此,清儿又打算怎么办呢?要和沈冶继续纠缠不清,步自己前世的后尘吗?还是干脆乞求万俟琛在西疆给自己一处容身之所?你又想给自己留几条后路呢?”
他笑着,话语却如同刀刃,仿佛要将封御清彻底剖开。
“皇兄说笑了。”封御清直直看着他,坦荡道,“明知前世发生之事,亦知我恨沈冶入骨,何必如此试探我?”
“如清儿所说,现今还远未发展到前世的地步,不是吗?”
他想用封御清的原话来让她认输。
“既如此,皇兄应该先原谅将军才是。”封御清毫不示弱地辩驳,“毕竟沈冶无论如何都与你我隔着血海深仇,而将军好歹还算是羽国人。”
大概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封御君正要如此断定之时,封御清却抬起手腕,露出一小截红绳让他看到。
“原本今日想要交给皇兄,不过想来,是我操之过急了。兴许有些矛盾,本不是如此轻易能够化解的。”
她的神色有些受伤,但没撒娇,只是平静地阐述。
刻意表达信任,又或许是某种督促。
总之,封御君并不相信她的言论,只是从其中品出了别的意味,因此明白今日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功了。
这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她未必是要让封御君伤筋动骨,可封御君知晓,若不能狠下心从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给她,这玉牌她是绝不会乖乖双手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