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茄子？”老姜拿着筷子戳了戳眼前的不明物体，倒是没说出招牌式的三字经。
陈燔不言语，只对着那些常规菜品下手。他媳妇的厨艺一直进步稳定，但每次做新菜必然要先翻几次车。
根据车祸的惨烈程度，陈燔还给分成了两种级别——可乐会吃的和可乐都不吃的。
今天这道茄子，看品相大概率是后者。
老姜只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果断往嘴里夹了一筷子，在咂摸两下嘴巴之后，开口道：“嗯，还成！”
“嗯？”陈燔表示惊讶，也跟着试了一下夹。
这一口下去，他想起了当初雷大头的那盘炒土豆，想了小时候的吃过的鸡屎糖，想起了......喔，陈燔出生前，他的太奶就过世了，倒是想不起来。
不过师哥这模样要不是演的话，那日子还真过得挺辛苦......
“有个段子你们听过没？”陈燔顾左右而言他。方才，他拼尽所有的演技让自己的神态如常，才艰难的下咽。
“说，什么是天堂？一个有英国警察、法国厨子、德国机械师、意大利情人，一切都由瑞士人管理的地方就是天堂。什么是地狱呢？一个有德国警察、英国厨子、法国机械师、瑞士情人，一切都由意大利人管理的地方就是地狱。”
老姜噗嗤几下，像个破风箱一样笑了一会儿，接着开口：“这笑话也忒刻板，意大利的厨子也不错......还有英国人，他们做菜不行，点心还成......唔，还有别的优点，他们搞撤退可比老蒋在行多了！”
“敦刻尔克那种？”
“哎，有了，这把这些到你那戏里头！”
“照实了写？”
“这种事儿怎么能tm照实了写？你那不是有段戏，说人撤退到租界么？你可以给人加段词儿！让一英国上尉或者领事，总之是管事的，跟联络员沟通的时候拍拍胸脯，就说这种他们才是专业的！”
“我还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东西到底往实了拍，还是往好看了拍。”陈燔陪着老姜小酌，人喝多少他也喝多少。不过人家是白的，他这是黄酒。
俩人聊了会儿怎么‘带货’，陈燔又开始说起了另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你这些，当然得tm在实里头加点好看的！”老姜又tm玩起了玄乎。
“这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怎么让人不会误会电影和现实......就是这个度在哪儿......”
“你还会没有度？”
“原先还好，主要这次查的资料太多，各种乱七八糟的......就拿这个杨惠敏来说，她自己接受采访说道和回忆录写的就不一样，一会儿说是接到女童军发的任务让她送旗子，一会儿说是守军的一个军官让她送的，回头又说是她自己主动要送的......”
“这算什么事儿？”丫丫拧起了眉毛。她想过要演这个角色的，一度尝试代入人物。
老姜拿杯子和人碰了碰，这才开口：“拍历史就是这么烦，以前还好，你想拍个先秦的故事，能找到的史料可能就那么几行......”
“对，到了秦汉三国，就得琢磨演义和史书的区别......”
“就是这么个理儿，而且你要参考的资料也是越往后越多，到了明朝，印刷术普及了，但凡家里有点条件的都能出书，而且一出就好多；你现在拍民国，光那些杂志、报纸，摞起来比你人都高......对了，这些年你写得剧本，加起来也几十万字了吧？着作等身，搁现在还真不叫事儿！”老姜嘘嘘叨叨一阵，又夹起块茄子，吧唧两下后又灌口酒，再用手抹了一把，接着继续说，
“我觉着，我觉着啊，物件上头，能细一点儿就细一点儿；至于这个人物，他的作风做法，逻辑上能圆得过去就得。你别管人真得做了啥，就想着人可能会怎么做。比如啊，这老蒋真tm说过‘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在我’吗？没有啊，但他真tmd能说出这种话……”
陈燔补一嘴：“嗯，而且人得说娘希匹，不能说tmd……tmd只能师哥来说！”
“嗯？老姜pia一下把筷子拍在桌面上，拉着椅子往前挪了挪，“你tmd的还别tmd的不信，我tmd可不是只会说tmd！”
“哎，师哥，轻着点儿，我这可是实木地板……”
老姜低头看看地上的拖痕，脸色如常，心里略微带了点不好意思。
“那什么，你这角色比较多，有几个角色我觉着有意思，但也有的比较平，得挑准了演员才能演出味儿来......你看着片头就被小日子处决的这个俘虏，按你写得词，最好得找个谄媚点儿的。”
“嗯，这个角色我还真想过......您说，我找冯导来客串，他会答应不？”陈燔眨眼，他十分想延续《功夫》和《让子弹飞》留下来的传统。
“好想法！他要不来，你跟我说，我帮你拽他过来！”
……
“学校那边儿，你自己去说，其他那几位我帮你打个招呼，今儿就这么滴了！”老姜喝了半宿的酒，自觉到了量，
“走了，别送，我叫的车到门口了。”
他往门口迈步，捎带手的顺走了半瓶五粮液……
等关上大门，陈燔才开始吐槽：“土匪，简直是土匪，土匪都不如！”
“人不是留了好几个点子，还给推荐了演员么？”丫丫想了想，又开口道，“你有本事当面说！”
“没本事！”陈燔理不直气也壮。
丫丫嗤笑一声，说：“那没本事的陈大导演，今晚我们都喝酒了，是不是得继续‘封山育林’？”
俩人造小人的计划已经搬上日程，但是年底都挺忙，容易耽误事业，于是决定过完元旦再议。
“算了，我去美国封，等回来正好！”男人没皮没脸，开始毛手毛脚。
“洗澡去，我先洗碗！”
“一起呗，我先去放热水，那按摩浴缸都空了好久......”
......
几天后，陈燔给喇董送去了完整的剧本和一份演员名单，另有U盘一份。
名单上都是自己没靠谱路子的，由中影出面邀请的概率要高上许多。
中影这边也没闲着，拍摄地已经确认，放在了象山影视城——那边的民国城刚刚完成，去得剧组和游客还不算多，容易协调，只要再复原一座四行仓库就可以开机。宁波么，陈燔知道几家建设公司，干活速度快，要价还不高。缺点就是有些毛糙，但放这电影里反而正好。
只是......
“八一厂想派个监制给我.....这什么意思？”陈燔皱着眉头。
“这是他们开的条件之一......大制作，原则上是这样的。”
陈燔秒懂，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谁？”
“和你同姓，女导演。”
“她啊......”这人陈燔知道，她最近挺风光的，去年的金鸡、华表，还有今年百花的最佳故事片全部给了这位导演的同一部作品。
倒不是说这作品的质量有多高，而是题材，就和《我的区长父亲》一样，她拍的是伍豪同志的故事......
对了，那位给自家张制片挤兑走的，用一颗手雷就让碉堡爆了的人就是她。
国产战争戏神剧频出，连八一厂也堕落了。 。
陈燔可不想让人掺和，回头让自家员工再整出ptSd咋办？他略一思考就下了决定：“我这监制有人选了！”
“谁？”
“老姜！”陈燔本想说三爷，但目前也不清楚人家对老领导的态度，于是临时改口。
他决定回去再忽悠一次，大不了让他就挂个名儿，再给周小姐安排个角色啥的......
“喔！”喇董点点头，这个借口给得好！他又拿起U盘，“这里头也是剧本和名单？”
“还有图纸，这是四行仓库的建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