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哭着,她觉得够了,人生就是在不停的面对失去,还是那句话,可以难过,但不能太久。
刚才由于用沾着泥土的手来擦眼泪,现在整张脸都脏的不行,不能让妈妈看见自己这样,她会比自己更难过。
李珊想起离这里不远有条河,她想走过去洗洗脸。
在她的印象里,这条河很宽,水流很急,几年过去再来,才发现河面是那么窄,她洗了洗脸,平复了心绪,时间已经是中午,她赶忙往车站走去,跟妈妈汇合。
她到的时候,杨晓玲还没来。
李珊找了路边一处树荫下坐着等,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辆三轮车载着杨晓玲来到车站,李珊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
万万没想到,送杨晓玲来车站的竟然是二舅,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直干着三轮出租的活儿。
李珊心里奇怪,这兄弟俩跟杨晓玲关系不好来着,怎么会这么好送她来车站,只见杨天庆态度特别殷勤,一口一声姐叫着:“姐,你早该回来了,以后咱们住的近了,就能一起照顾妈,你不知道,这几年,妈总念叨你呢。”
李珊差点没控制住冷笑出声,怪不得这么殷勤,一来是觉得杨晓玲能回村买房了,以为她有钱了,二来也是总算能有人跟他分担赡养老人的责任了。
但李珊现在并不是特别计较这些,以她现在的实力来看,未来就算陈映红所有的养老费用都由她来负担她也能赚的出,只要妈妈杨晓玲开心就行,何况前两年,陈映红为了不麻烦杨晓玲,每个周末宁可去车站待着捡垃圾也不会来近在咫尺的女儿家,说明她心里对女儿并不是完全的厌恶。
杨晓玲看见女儿,露出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发自内心的微笑,这让李珊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在自己面前开始变得有些害怕,似乎什么事情都在问她的意见,若她不同意,母亲便不敢去做。
或许只有在这个她出生长大的村子里,她才能过的安心些,找到那个破碎的自己,再把这些碎片拼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杨晓玲,重新站起来。
杨晓玲看见李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看出来女儿哭过,但在杨天庆面前,她还是没有问出口,直到公共汽车要开起来,她才小声的关心道:“没事吧。”
李珊装作若无其事:“没事呀。”
杨晓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有些人注定就是命中过客,那个孩子虽然好,但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心肠太过柔软,他父母流两把眼泪也就把他拿住了,这样的人是不适合你的,分开也好。”
李珊有些吃惊的看着杨晓玲,自己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林朗的事,她怎么会知道。但瞬间,李珊又明白了,她是自己的妈妈啊,怎么会有一个妈妈看不透女儿的心思呢?
李珊把头靠在杨晓玲肩上,人在受伤的时候,母亲永远是最适合疗伤的宁静港湾。
很快,到了填报志愿的日子。
李珊来到学校,一进班级她就被小天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就连眼神都有些变了,以前他的眼睛里满是对生活的憧憬,现在多了一些隐隐约约的仇恨。
他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头。
李珊没敢直接跟他打招呼,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同桌,乔湾湾,乔湾湾接住了李珊的目光,冲着李珊摇了摇头,他的脸上也写满了对小天的担忧,看来乔湾湾也不知道在小天身上发生了什么。
大约是感受到李珊来了,小天的头一点点的抬了起来。
李珊看了一眼于琼的座位,还空着,她想问,但又怕刺激到小天。
那天医生说过了,于琼没什么大事,难道又临时出了什么事?
小天看出了他们的疑问,他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了,干巴巴的说了句:“她会来的。有问题的是我,我想改一下志愿。”
李珊和乔湾湾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小天继续说:“我想学法律。”
此言一出,李珊立刻理解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这三年,小天一直重复着他的理想,去到全世界各个角落,感受各地的语言文化,向全世界的人展现汉语的魅力。
李珊一直觉得这个理想十分浪漫,而且也深深相信,小天做得到,她忍不住问:“你真的舍得吗?”
小天眼神中也充满了痛苦,然而更多的是悲愤:“我想要讨公道,这几天我都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的不公平,我们都知道马欣芯和张虹犯了罪,可看看她们,还是可以一样逍遥法外,该高考高考,该恋爱恋爱。
可是于琼姐妹呢?我亲眼看见了于瑶的惨状,我不能接受。然而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我不信校长不知道这件事,可他也不能主持公正,所以我要靠自己,我要亲自向她们报仇!”
李珊不能再劝了,因为小天的决定没错,乔湾湾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宾大的法律系也很不错,我们支持你。”
听乔湾湾这样说,小天的眼神才和缓了一些。
一直等到大家的志愿填的差不多了,于琼才赶来,没办法,她最近休息的很不好,于瑶发病越来越频繁,她和奶奶两个人得拼劲全力也不能控制住她,有一次,她好不容易睡着,于瑶犯病了,拿着菜刀冲着于琼的枕头就砍过来,得亏奶奶睡眠很轻,被吵醒,她使劲一推把于琼推开。
于琼在梦中被惊醒,就看见这恐怖一幕,从此便落下了病根,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入睡她就会做噩梦,梦见一柄闪着寒光的菜刀朝自己砍过来。
很快,大家的成绩下来了,李珊,乔湾湾,小天,不出意外的被宾水大学录取,只有于琼落榜,她的第二志愿为了能不出宾水市,只填了一个二本大学。
见到于琼伤心的样子,小天也跟着难过,但他还是收拾好情绪,安慰着:“没关系,虽然是二本院校,但是你报的专业很好,以后也会有很好的发展。”
于琼没有露出笑容,生活的苦难让她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