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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草原传说

“你是不是和你徒弟说过四方神庙的事?”严屹宽单刀直入,不说废话。

附离鹘扣着鼻子,想了半天,“我说过吗?”

“你他妈的脑子不好,倒收了个记性好的徒弟。快点的,把你知道的关于四方神庙的事都说了。”严屹宽一跟他讲话就容易急眼。

端起酒坛又喝了口,附离鹘砸了砸嘴,起身,“走吧。”

严屹宽拽住他,“哪去?没说呢走什么?”

“我不跟你说,我带你去。”附离鹘在烦恼如何打包这些好酒,抱着一堆酒坛横穿草原貌似不太现实。

严屹宽和麻子吴都惊了,“带我去?你知道四方神庙在哪?”

“不知道啊。”附离鹘抱着酒坛挠着头,往严屹宽的马背上放酒。

严屹宽把酒坛子拿下来,“那你他娘的说要带我去哪?”

可能是因为喝好了,附离鹘此时挺有耐心,“我带你去找人,他们会给你讲你想听的。”

“你瞧吧,跟他说话费死劲了。”严屹宽无奈地向麻子吴抱怨。“我看陆骁那性格就是这么被教坏的,现在谈情说爱都费劲。”

这话引起了附离鹘的注意,“嗯?小狗崽要讨老婆了?”

严屹宽整理了一下马上的物资,再次把附离鹘的酒扔下去。“哼哼,可不是吗,你徒弟出息,要讨个皇帝的俊儿子做老婆。”

“男的?那怎么生娃?”附离鹘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偏。

严屹宽催他,“行了,路上跟你说,快走快走!”

附离鹘并不说明要去何方,只是让严屹宽帮他弄一匹马。严屹宽骂骂咧咧地买了一匹还比较像样的黄骠马,警告他不许带那么多酒。

除了麻子吴,其余两人体力都很好,出关后在草原上跑了一整天,直到远处能看到山的轮廓。严屹宽在路途中对附离鹘叙述了他们找四方神庙的缘由,也提到中州和突厥即将开战的局面。

“好久没看见小狗崽了。”附离鹘望着远处的山峦,让马放缓脚步。

“你教他教的不错,成材了。”严屹宽望见远处的帐子,知道他们快要到了。

附离鹘实际上根本就不理解功名利禄这种东西,他只知道陆骁听中州皇帝的话,是替他打仗的。“有什么好,还要听别人的命令,不如自己打猎、喝酒。”

严屹宽笑着摇头,“算了,跟你这个野人说不明白。不过,你还挺喜欢你的小狗崽的,看得出来。”

“嗯。捡到了没死,就养着。”附离鹘回忆起遇到陆骁的那天,他浑身是血,几乎冻僵,看见自己,从尸体下面爬了出来,眼睛里的东西,像失去了母狼的小狼。

麻子吴屁股都麻了,蔫蔫地趴在马上,问:“这是哪个部族?”

附离鹘说了句突厥语,“同罗。”

他们到的时候,太阳隐没在了山的另一边,牛羊聚集在一起,准备抵御草原夜晚的寒冷。那些圆形帐子中有炊烟飘散出来,不知帐子中的大锅是否在炖煮羊肉和奶茶。

附离鹘下马,随意地把马拴在一个勒勒车旁。“这儿的马奶酒好,比突厥人酿的好。”

他带着严屹宽和麻子吴走向最大的那顶帐子,同罗人养的獒犬似乎认出了他身上的味道,兴奋而畏惧地低声呜咽着,尾巴小幅度晃动。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狼群的嚎叫从山中传出来时,严屹宽、麻子吴和附离鹘坐在帐子内的火盆旁,吃白煮羊肉与奶豆腐。

同罗人巴勒和他的孙女古丽正在煮一锅酥油茶,炒米罐子旁边放着马头琴和别的乐器,巴勒已经哼唱起他们族群古老的歌谣。

“听吧,你们想知道的就在歌里。”附离鹘用小刀削下羊肉,蘸韭花酱吃。

严屹宽接了小古丽递给他的酥油茶,啜了一口咸香的茶汤,让附离鹘给自己翻译。

附离鹘往酥油茶中加奶豆腐和炒米,熟悉的旋律让他放松了神经,“等巴勒拿起琴,故事才会真正开始。”

巴勒很满意今天的酥油茶,哼着旋律喝掉一整碗后,他拿起了那把马头琴。古丽跑到外面去,抱回来一只黑色的小狗崽,重新坐回火炉旁,睁着大眼睛,准备再听歌谣中古老的故事。

随着吟唱开始,附离鹘也放下碗,给严屹宽和麻子吴做翻译。

故事开始于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讲故事的人都不晓得那是多久以前。有一个无畏的勇士从远方而来,他跋山涉水,单枪匹马就闯入广袤的草原和群山。

这一天,勇士来到群山的脚下,看着璀璨星河,向上天发出真诚的赞美。但是群星很快被乌云遮掩住了,明亮的月亮也消失不见,那些造物主为点亮世界而放置在天空中的星与月,被一条邪恶的黑龙吞噬了。黑龙的胃口像它宽阔的身躯一样没有止境,它吞掉了星星和月亮,仍不满足,现在就要吞掉草原上的牛羊、狼群,森林群山中的猞狸、狐狸,游在水里的鱼、住在帐子里的人,还有站在山脚下的勇士。

勇士看着天上的黑龙,决心要杀掉它,将星星和月亮还给夜空。他跳上最高的山丘,赤手空拳与恶龙搏斗。勇士与黑龙打了七天七夜,在这七天里,太阳由于畏惧,拒绝从地平线下出来,草原与群山之间到处都是黑暗。见不到太阳的勇士逐渐变得冰冷又疲惫,在第七天,他被黑龙打败,掉入了深深的地下。

掉入地下的勇士并没有死去,他不停地下坠,最后被一束明亮的光包裹。那光线明亮又温暖,让勇士恢复了力气和信心。在耀眼的光线中,勇士听到一声呼唤,“来吧,这里是四方神庙”,他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啊走,走到双脚失去知觉。最终那光线中的声音引导着勇士站在一把利剑之前,“造物主的孩子,草原与群山间的勇士,拿起这把剑吧,去撕裂那黑龙的喉咙。”

勇士拿着那把剑,劈开头顶的岩石,再次回到草原。黑龙已经吞噬掉了草原上一半的生物,它的肚皮因此变得又圆又鼓。勇士手握神剑,口中唱着在神庙中听来的歌谣,最终割开了黑龙的肚子,将它吞下的生物、星星与月亮解放出来。

黑龙畏惧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祈求,“请不要杀掉我”。勇士在黑龙的喉咙旁举起利剑,“成为我的奴仆,去地下,与神庙待在一起,再也不要出现在草原与群山间。”

受伤的黑龙嘶鸣着答应了勇士的要求,它拖着庞大的身躯钻入了那道被勇士劈开的峡谷,永远留在了地下的神庙。

勇士拯救了星月与生灵,被草原与群山间的生命拥戴为王。人们用金子和狼皮制作了一面鼓,鼓上书写着关于勇士击退黑龙的故事,来赞颂这位伟大的王。故事在歌谣与鼓点中传承,在很久很久之后,还在被草原上的人民传唱……

故事讲完了,巴勒沧桑的嗓音还在火堆边回荡。古丽从小就听这个故事长大,但无论听多少次,她都如痴如醉。

严屹宽手上的那碗酥油茶已经有些凉了,他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个传说中的元素。“黑龙、地下、神庙和歌谣,这些东西,似乎和小蛋蛋在西域的经历能对应上。”

“同罗人都信这个故事。”附离鹘往锅中加入一些牛奶,“他们认为那个勇士是他们的祖先,黑龙就在这片草原地下,成为了神庙的守卫者。”

“那面鼓也是真的吗?”严屹宽问。

“这个还真是真的。”附离鹘和巴勒说了几句话,巴勒擦着自己的马头琴,点头回了几句。“他说,在他爷爷那一辈的时候,狼皮鼓还在同罗人的手上。但是后来突厥人来了,他们坐在马上掠夺走一切,包括那面古老的狼皮鼓。据说突厥人认为这是一件法器,将狼皮鼓封存在他们可汗的牙帐中。”

同罗本是一个自由的民族,但在几十年前,突厥的力量侵入了他们宁静的家园。为了族人的性命,同罗人只能臣服于突厥可汗,并上缴沉重的赋税。这片草场上一大半的牛羊,最终都会被献给突厥可汗。

“我想,那面狼皮鼓上应该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附离鹘说道。

严屹宽心下了然,举起碗与众人碰杯,“我明白了,多谢帮助。”

同罗人十分好客,并不排斥来自中州的严屹宽和麻子吴,还希望他们在这里多住几日。但严屹宽首先要把消息传回帝都,只能立刻动身,先回到北府镇。

“我把我孙子和天一的徒弟叫来,你也可以见见我们的后人。”严屹宽蹲在河边灌满水囊,对附离鹘说。

附离鹘倒是对两位老友的后人有些好奇,“天一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弟?”

“哈哈,好徒弟。”严屹宽笑着说,“他们这辈人,兴许赶上了好时候,能有些非凡的见识也说不定呢。”

“小狗崽的媳妇来不来?”附离鹘显然对严屹宽口中的宇文奕宁很感兴趣。

严屹宽琢磨片刻,摇头,“我觉着够呛,你要是想见,就去帝都见他,这孩子也有意思。”

“那算了。”附离鹘很少离开北方,他望着远处森林中攒动的黑影,将手半拢于嘴边,发出悠长的狼嚎。

严屹宽直起身,听到远处狼群的回应。“你还是会跟狼混在一起吗?”

附离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又狼嚎一声,这回,狼群朝远处去了。“这里的狼,是阿依娜的崽子,我叫它们去山里,冬天不要出来。”

“我走了,等找到那面狼皮鼓再见。”严屹宽知道附离鹘是属于草原的,他的根和魂在这。等找到了神庙的指示物,他们估计还得靠附离鹘的帮忙。

他与麻子吴上马,向北关镇的方向走。古丽抱着那只小狗,站在勒勒车旁边挥手。

附离鹘把手按在古丽头上,与她一起进了帐子。他有段日子没有来同罗人这里了,会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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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长信宫,严以琛、叶渡清和奕宁三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起,等北方来的消息。

突厥这几日没什么动作了,估计陆骁在边界上已有部署,等粮草充足后再做行动。

这天上午,严以琛正坐在长信宫中玩猫呢,突闻空中鹰啸,立刻打起精神来,叫叶渡清:“醒儿,黑鹰来了,爷爷的消息!”

其余两人也来了精神,一起看严屹宽从北府镇寄来的信。

“黑龙传说和狼皮鼓?看来严爷爷已经找到了线索。”叶渡清看完信,说道。

“信中说,狼皮鼓应该在突厥可汗的牙帐中,让我们速至北府镇,再做打算。”严以琛摸着下巴,“这可不好办啊。”

奕宁其实也挺想去的,但是北方已经够乱的了,他还是跟他父皇守在帝都吧。“你们小心些,只找四方神庙便是,别掺和进军务中。”他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你们到北府后,如果见到陆骁,帮我父皇带几句话。”

“是帮你父皇带话,还是帮你带话?”叶渡清笑着问。他与奕宁已经极熟络了。最近经常互相开玩笑。

奕宁拿纸团丢他,却被笑嘻嘻的严以琛接了。“你慢慢想要带什么话,我们可要去收拾行囊了。”

奕宁笑骂一句,目送他们出了长信宫,转回头去看墙上的纸鸢。

要带什么话给陆骁?是祝他无往不胜还是愿他平安无事?奕宁站起来,在书房中走了两圈,觉得自己还是开不了这个口,索性提笔写了一封长诗。

脑中思绪万千,笔落纸上,如信马由缰,不知不觉间已写过千字。写完了,奕宁又觉得过于矫情,叹着气将纸推远,躺倒在垫子上。

“哎呦,这写的妙啊。”严以琛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他走路都没声,弯着腰瞅案上的长诗。

奕宁腾得坐起来,要去抢回那首诗,“谁让你看了!”

严以琛坏笑着抢了先,把那几张纸拿到手里,往后退几步,“写的多好啊,啧啧,这遣词造句,字字珠玑、句句含情。这诗必须拿给陆骁看看,要不他怎么能知道小殿下对他的情感如滔滔江水,甚是澎湃啊~”说着,他抓起地上叶渡清的荷包,往外跑,“走了走了,我就带这个给他,回见!”

奕宁简直羞愤欲死,追又追不上,真想喊李熊把严以琛大卸八块,给他贱的!

叶渡清在外面等他,看他满面坏笑,就问是什么事。严以琛把那首诗拿给叶渡清看,叶渡清看了两遍,觉得奕宁写得真好。

“你猜陆骁看到这诗,会是什么表情?”严以琛与叶渡清往叶家小院走。

叶渡清还在欣赏,仔细琢磨那些语句,“感动?”

严以琛转到他面前,抱胸倒着走,“要是你给我写这么一首情诗,我就立刻把你绑回魔宫成亲去。”

叶渡清失笑,小心地把纸张收好,“你不绑我,我也跟你回去。”

严以琛又被钓成翘嘴了,拉着叶渡清的手一蹦一蹦地走。两个人手上的玉指环碰在一起,发出小而轻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