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英升的全力运作下,淮州各城各地的能工巧匠被陆续召集到宁城,李患之命人在宁城之左建一大营,可容万人驻扎,令左英升之飞熊军派兵严守四门,将工匠尽集于此营之内,对李患之所画的弩弓图纸进行研究,工匠们日夜赶工,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将三种弩弓各打造出一个样品。
李患之得到左英升的报告之后,心中大喜,亲自来营中观看,只见营地正中空地之上摆放着一辆弩车,正是自己所画的床子弩,左英升又命人拿过神臂弩及蹶张弩的样品让李患之过目,李患之一一查看,并亲自做了射击实验,均是十分满意。
“这三种弩弓,按本宫要求的数量,多久可以打造完毕?”李患之一边面带笑容的摆弄着手中的神臂弩,一边问向左英升。
“呃...”左英升这半个月连宁城之内的府邸都没有回去,日夜在大营内与工匠厮混,熬得老脸焦黄,眼圈黢黑,此刻就像是吸了大烟似的吓人,他在样品制造完毕之后就试验了一下,那射程及威力都让他大为震惊,他自己就是善于骑射的武将,他自认使用弓箭无法达到使用这弩弓所能达到的效果,故而心中十分欢喜。
可是制造的期限就让他十分的头疼了,他与工匠们仔细研究过,如果这些人全力打造,要达到皇太女殿下所说的数千之数,恐怕要四五个月的时间,就算将军中后勤器械坊那些人也都算上,最短也要两三个月左右才能完成。
这个时间未免有些太长,故而左英升有些不知如何答复,只得支支吾吾的答道:“臣与工匠们计议之后,一直认为最快也需两三个月的时间!”左英升说完之后,低头不语,不知皇太女殿下会是何等的反应。
不料李患之并没有任何不满之言,而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有一法,可使进度倍增,大家听听可行否?”众人听罢都是好奇的围拢过来,李患之便从怀中取出数十张图纸,皆是他这些日子闲暇之时所画,将三种弩弓的各个部件,全部拆解细分成独立的图纸,向众人一一展示,而后告知众人需将工匠们分成几组,每组只固定制作其中一种零件,最后用人组装成完整的弓弩。精细之处可以使用手艺最为精湛的工匠来制作,简单之处可以使用次等工匠制作,至于组装,则可不必使用工匠,只要几名能看懂图纸的工匠指挥,普通人也能完成组装。
这种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这个时代的人当然不懂,而经过李患之的讲解,众人无不大为震惊,原来这样复杂的东西还可以这样制造,李患之怕众人没有经验而出现混乱,还特意亲自带领大家测试了一番,结果效率大幅提升,整整比原来快一倍以上的时间。
李患之表示这还只是第一次的实验而已,之后由于长时间只制作一种零件,熟能生巧,各组之间配合程度也会提升,效率还会有所提高,众人闻言无不大喜。
其实李患之将这流水作业的方式授予这些工匠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将来随着武器装备的全面提升和普及,其他地区和国家也难免会偷学天明帝国的武器技术,那时候制造武器的人才就是最为重要的资源,而自己将这种制作的方式固定下来,将来只要控制住设计武器的总负责人,其余生产制造的人员即便被敌人挖去,也只会生产他自负责的一部分内容,这样可以做到对武器装备技术的把控和保密,但是这样的心思他现在自然不会告知这些工匠们。
确定了流水线的生产方式,工匠们便开始分组制造这些弩弓,李患之表示如果一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弩弓制造,自己不但有重赏,而且还可以将这些工匠全部划入朝廷官方体制之内,此后成为官方的工匠,享受朝廷给予的各种福利待遇,众人无不大喜。
此间事了,李患之便命左英升全权督造这些弩弓的制造,自己返回了宁城,刚刚回到府衙,杜明便来求见,李患之命其进府衙内堂叙话,杜明向李患之禀报说已经查明七八家与倭桑瀛人暗中勾连的商人,已经暗中查到许多的实证,并已经派人对其严密监视,随时可以将这些奸商一网打尽。
最后杜明一脸愤然之色的向李患之禀报道:“殿下,还有一件事,臣已经查实,但是兹事体大,不敢不向殿下奏陈,还请殿下裁断!”
“哦?何事?”李患之看了一眼这位做事严谨的将军,有些好奇的问道。
“根据臣布置的眼线报告,最近宿城的倭桑瀛人似乎也找上了这些奸商,并要向他们购买一批粮食,其数量庞大,他们愿意出高价购买,臣估计是充作军粮使用,这些商人已经答应了宿城方面倭桑瀛人的要求,近日便会收购粮食,秘密运往宿城交付。”杜明眉头紧锁,一脸愤然之色的说道。
李患之听罢杜明之言,柳眉倒立,凤眼圆睁,充满杀意的眼神冰冷如刀,冷冷说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既然他们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本宫心狠手辣!”李患之这次是真的怒了,如果说之前这些奸商与倭桑瀛人转卖特产,还不算是直接的资敌,毕竟这些特产卖出去钱财是否被倭桑瀛人用作军费,谁也说不清楚,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与正在和天明帝国作战的倭桑瀛人做生意。但是这次给倭桑瀛人筹够军粮,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投敌叛国行为,是赤裸裸的资敌,这绝对是杀头的罪过。
在天明帝国要与倭桑瀛人大战之际,天明帝国的宁城商人居然胆敢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样的事情,李患之焉能不怒。杜明听着皇太女殿下带着凛冽杀意的话语,心中已经替这些奸商默哀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可就在以为皇太女殿下要下令大开杀戒的时候,李患之却并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而是转过脸对杜明说道:“先不要动他们,现在正是秋收之际,购粮对于这些本地商人来讲并非难事,怎样运出去才是他们最为困难的问题,想要将这样大批的粮食运出城,就要找一个有这样能力的人协助,你命人严密监视这些奸商,看看他们去找什么人?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有胆帮他们资敌!”
“是!谨遵殿下钧旨,臣即照办!”杜明方才并未想到这一层,如今听皇太女殿下道来,心中陡然一惊,这岂不是说军方之中有人与这些奸商勾结?如果真是如此,那就真的是大事了,如果军队内部出现了这样的人,那还如何与倭桑瀛人作战?他不敢怠慢连忙称是。
“另外,你以筹够军粮的名义放出风声,就说我们要大肆购买军粮,并且愿意出高价购买,我想粮食在近几日一定会出现大幅上涨!既然倭桑瀛人想出高价买,那就让他们多出点血!那些商人不是也爱财吗?那就让他们也临死之前高兴高兴!”李患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的说道,就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言语里的冷意,仿佛让屋里的温度都为之一变。杜明也不由缩缩了脖子,心道皇太女殿下都要杀人了,最后还不忘了坑一把,这帮人是真的把殿下激怒了啊,也只能算这帮王八羔子活该啊!
就这样,杜明按照李患之的吩咐,命人私下向粮商们放出风声,说是军方要采购军粮,以备战时所用,这些私下放出风声的人,将采购数目说的极为夸张,以致于粮商们得到消息之后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宁城虽是淮州南部最大城池,但是并非是粮食高产之地,之前倭桑瀛人统治时期,粮食被江户梅悟严格控制,都集中在他自己手中,存放于城中物资仓库,由于数年没有什么战事,其数量也算是颇为巨大,李患之率兵攻陷宁城之后,将这些粮食全部充公,本是足够几万大军使用一年之久,后来虽然增兵至十余万人,但是朝廷又发来军粮补给,也算是足兵足粮。
后来李患之拿出一部分赈济了本地的百姓,这些百姓在倭桑瀛人统治时期,每月都要上缴大部分所得充当税金,想留有余粮无异于痴心妄想,每人每天勉强够吃一顿饱饭就算是不错了,李患之开仓赈粮,百姓无不欢天喜地。
虽然宁城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但是粮商手中还是没有太多的粮食,前几天还有一些商人来找他们购粮,说可以出高价购买,现在军方又放出风声要大量采购军粮,这如何是好?于是这些粮商一商量也只有向其他城镇进粮来填补不足,但是这价格肯定就要上涨不少,毕竟车马路费都是钱,还需要人员前去运输,故而只能涨价。
这样一来,不过几天时间,粮食价格便上涨三成有余,那些想替倭桑瀛人采购粮食的奸商见到这种情况一个个脸色铁青,只得再次联系宿城方面的倭桑瀛人,将事情如实相告,对方虽然气恼,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按照上涨之后的价格交付了粮款,并叮嘱一定要尽快将粮食运往宿城。
这些奸商见对方如此急迫,居然先行交付了粮款,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再次找上粮商,交付了货款要求尽快交货,得到了粮商们五日之后交货的答复后,他们才心中稍安,之后便是最为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将粮食运出去的问题,这些奸商果然如李患之所料,在天明帝国收复宁城之后,为了将来行事方便,就通过贿赂等手段拉拢了一位宁城的守备官,这位千户正是管理宵禁之后城防的武将,有他的帮助,这些奸商才能数次将货物运出宁城,通过东峰口那条路线将货物转运东阳县,最后交到倭桑瀛人手中。
五日之后的夜幕月明星稀,宵禁之后宁城的街道除了偶尔有巡夜的士兵经过,可谓是空无一人,一队马车沉重的车轮碾压的路面吱嘎作响,数十人穿着灰布衣服,头戴小布帽,低声轻喝地赶着拉车的驮马向宁城的南门行进。
“站住,什么人?不知道现在宵禁了吗?”一名守护城门的士兵看见不远处向宁城南门徐徐而来的车队,手持长枪大声喝道。
“哎呦,官爷!小人是押送军资的采办,奉了王千户之命今晚从南门出城,这是王千户开具的凭证,您过目!”一名管事听到守城士兵的询问,赶紧从车队中跑了出来,一脸的谄笑,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递给那名士兵。
“王千户?我看看!”那名士兵将信将疑的将文书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这时旁边的城卫也都围了过来,有人举着火把照了照那文书,只见那文书最后落款的关防大印鲜红夺目,正是那名管事口中所说的王千户的印信凭证。
“真是王千户的凭证,这么晚了,押送的什么东西要这时候出城?”这些城卫士兵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走了出来,冷声朝那名管事问道。
“百户大人!”四周的城卫见这名大汉走了出来,均是一脸的恭敬的低头行礼,此人正是这里城卫的百户严景信。
严景信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管事,一抹如刀般的目光让那名管事有些发怵,他额角冷汗都下来了,有些急促的说道:“百户大人,这是军资,小人也不清楚,是上面让运送的,您这样问不是为难小人吗?”
“军资?什么军资要半夜出城?你说上面让运送的,是上面哪位大人?运送去哪里?”严景信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这些都是正常的照例询问,即便是有千户的关防,问一问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故而严景信也不担心得罪了那位千户大人,他只是觉得这车队在如今天明帝国和倭桑瀛人大战前夕,鬼鬼祟祟半夜出城有些蹊跷,故而要盘问一番,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不介意直接去找那位千户大人问个清楚,毕竟自己的职务关系全城的安危,不可不小心行事。
“这...这真的不方便说啊!百户大人,您...这...”那名管事见严景信不依不饶的追问到底,顿时脸色一阵惨白,支支吾吾难以应答,这下严景信更加的起疑。
可就在严景信要下令搜查这些马车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我,王敏!”随着这一声低喝,一队人马来到近前,为首一员将官,身穿铁甲头戴铁盔,骑在一匹棕色战马上,用马鞭推了推头盔的帽檐,脸色倨傲的对严景信说道:“怎么?我的关防已经不好用了吗?严百户难道打算刺探机密军情吗?这些军资都是上面交代运送出去的,难道还要和你一个百户打招呼不成?”
此人正是城内奸商们贿赂拉拢的城防将领王敏,本是硝山大营将佐,数战有功封为千户,如今负责宵禁后城防值夜事务,之前几次那些奸商都是半夜从东门出城,东门上的将官得王敏的交代也不疑有它,数次放行已经熟络,也不曾遭遇什么阻碍,这次却是要去宿城,故而从南门出城,王敏恐怕车队管事与城防将官们不熟,万一事有不虞恐生变故,故而亲自前来察看,不想正遇严景信要搜查车队,他心下大惊,急忙上前来要强压严景信放行。
“属下不敢,只是深更半夜这些马车突然要出城,虽然有您的关防,但是属下职责所在,不得不多问几句,并没有对大人不敬的意思!属下正要检查车队上的物品,大人既然亲自来到,那就请大人说明车队内装载何物,为何要此时出城,属下验明无误自然即刻放行。”严景信已经对这车队起疑,此刻王敏居然都亲自前来,可见这车队上搭载的物品更是非比寻常,他警觉顿起,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行,故而脸色冰冷的坚持要查验货物。
“狂妄!一个小小百户,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难道我还会诓骗你不成?上面的交代难道要与你说明,大言不惭,还要本千户和你说明原委,你以为你是何人?泄露了军机谁来担待?”王敏见严景信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顿时恼羞成怒,以马鞭指着严景信厉声叱喝,他手下亲兵一个个已经是手扶刀柄,只待王敏一声令下便上前拿下严景信。
“我来担待!”
就在王敏声色俱厉的质问严景信之际,他身后一人声音洪亮的打断了他的质问,众人闻言无不大惊,齐齐循声望去,只见数千军兵手持长枪腰悬利刃向城门而来,漆黑的夜幕之下,这些军兵手中高举的火把仿佛点点繁星,照的城门之处仿如白昼。
“杜将军!”王敏与严景信只见那军兵为首之人,身穿金甲,背罩披风,国字脸仿若刀刻斧凿棱角分明,两道剑眉微蹙,一双虎目圆睁,鼻正口方三绺短髯,一脸正气相貌堂堂,此刻正脸色冷峻的盯着 王敏,正是虎贲军总兵官镇南将军杜明。
严景信见杜明前来心中大喜,而王敏却是如坠冰窟,他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杜明命人将他从战马之上拉下来,他才缓过神来,赶忙开口说道:“杜将军,属下...属下...”他想要分辨,却不知从何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低下头默不作声。
“来人!将这些马车全部扣押,随行人员全部锁拿听候发落!”杜明脸色严峻,没有半点废话,一声令下军兵们一拥而上,将车队扣押,随行人员全部被五花大绑押送而走。
“你做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杜明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的看向严景信问道。
“属下城门守备百户严景信,参见杜将军!”严景信单膝跪地,一脸恭敬的回答杜明的问话。
“是个好样的,我记住你了!”杜明微微一笑,转身打马而去。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不便在此耽搁。等到杜明带着军兵离开了城门,手下城卫们围拢过来,一脸嬉笑的对着严景信说道:“大人,你要发达了,被杜将军记住了,看来你要升官了啊!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住嘴,一个个没个正形,都给我守好城门,别闲嚼舌头!”严景信一脸的笑骂,将众人驱散,他却向着杜明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皇太女殿下发布了通告,宁城之内的七家商人暗通倭桑瀛人,替倭桑瀛人采购军粮,以叛国资敌之罪处死,夷灭三族,其全部家产充公;城卫千户王敏,收受贿赂,屡次暗中助奸商通敌,判斩立决,念其数战有功,改为绞首之刑。
七家奸商三族五百多口被押赴刑场,宁城百姓闻讯而来围观,一个个对其怒目而视,指指点点,尽是愤然痛骂之声。随着一阵雪亮的刀光闪过,殷红的血液顷刻间染红了刑场的石板地面,百姓一阵欢声雷动。
李患之站在刑场对面的一间酒楼二楼包间窗前,望着下面的景象,脸色却是冷峻异常。他身后的几位将军均是大气也不敢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皇太女殿下如此冷峻的脸色,不免遍体生寒,心中不安。
就在他们惶惶之时,李患之却开口说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你们以后都要记住这个道理,对待内奸不管使用任何冷酷的手段都是可以原谅的,这次本宫杀一儆百,再有下次本宫诛他九族!内奸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