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群绕着皇宫上空盘旋了两圈,便折返飞回,再次发出冲上云霄的鹰啼。
“哔——”
“陛下,臣、有本启奏!”
与鹰啼同时响起的,是秦箬站在大殿门前透亮的喊声。
这一声成功惊动了殿里殿外的一众君臣。台阶下面的官员抬头望来,大殿里面的治宪帝和高位大官也朝外张望。
“你是?”秦箬的官职和品阶是没有在治宪帝面前出现的,只在君子宴上见过一面,治宪帝当然不会记得。
他把着酒樽道:“有什么本儿过几日再奏吧,这年宴呢,朕才从公事脱身出来,歇歇,歇歇啊。”
“请陛下容臣奏罢,臣愿受死罪。”秦箬却踏过门槛进殿,虽被两边的太监左右拉着,但还是笔直且响亮道:
“罪臣要告摄政王勾结地方大员,害死家父,以公谋私!”
轰!
这话如一重磅炮竹在大殿中爆开,几乎所有人都震惊地盯住她。
当然,众臣的震惊并不是震惊摄政王会干这种事,而是摄政王立于庙堂这么多年,竟然终于有人能站在御前告他的罪了。
摄政王瞳孔猛缩地瞪去。
“逆子!你在说什么?!”
不等治宪帝或是摄政王反应,率先发作的是秦箬的叔父...不,实际上是她的姑父,秦郎中。
秦郎中气急,踢歪了桌子朝她走去,抬手就要扇耳光:“你不仅乱咒尊长还欺君罔上,我秦家怎么就让你这孽子出来考试做官了?”
“罪臣的确不是秦家出来的。”秦箬躲开他,又跨一步上前。
她当众拔下头上的发簪:“罪臣乃天城前盐运使覃霈之女,覃若水。”
!!!
天城!
盐运使!
之女!
每一个字眼都足以令满殿瞠目结舌,尤其令摄政王党吓掉酒樽的掉酒樽,吓掉下巴的掉下巴。
摄政王更是一瞬间全身的血都被冻凝固了,听到天城盐运使,他怎么可能还反应不过来——旋即便将目光之剑指向斜对角席位上,仍在安然倒酒的周立寒。
“嗯...?你的意思是你出身官宦之家,还掩藏身份女扮男装,混入大通试考举做官?”治宪帝知道周立寒最近打算拿五年前天城盐运使的案子来给他个惊喜,但并不知道要在今天,而且是由这么个和她一样的丫头片子来揭发。
秦箬跪下叩首:“是。罪臣之所以走到如今这步,正是因为五年前家父被摄政王勾结奸人逼死,罪臣在天城伸冤无门,这才不得不以这般方式走到陛下面前。”
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用血字写成的帛书,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这是罪臣的父亲为保家人之全,被逼自尽却又过不了为官者的天地良心,故临终留下的血书!其中概述了他如何查到摄政王与当年的天城盐务官郎氏如何利用职便哄抬盐价、利用盐道自运自劫等手段牟取暴利。请陛下明察!”
“覃家?郎氏?还挺耳熟。”治宪帝抿了口酒作思考状,“五年前.....覃霈?哦,那位铁面青天?哦!那位畏罪自尽的铁面青天!”
秦箬即道:“陛下,我父亲没有罪,更没有畏罪。那是因为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便遭到栽赃陷害,以逼他带着秘密永远闭嘴罢了!”
“荒唐!”摄政王忍无可忍低喝道,“秦小官人,你光凭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身份,和一封不知真假的手书,就想给本王栽这么个弥天大罪?你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如何证明你手上这封所谓的血书是当年覃青天临终前所写,又如何证明这血书里所言是真?!”
也在席列的程万里听不下去,冷哼一声出头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位覃小姐如此百经波折才站在陛下和百官面前,交付了自己的前途乃至性命,只是为了无中生有地栽赃您?”
“本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既然秦小官人有女儿身这个天大秘密,说不准是受到了谁的拿捏胁迫,逼她出来无中生有栽赃本王也未必。”摄政王黑着脸辩驳,并暗下决心待此事一过,决不能再放着程万里这个碍事的蹦跶!
“覃小姐方才提到的郎家,可是兄长所查舞弊案中,那个舞弊考生背后的天城郎氏?”项霆优雅地包了一卷烤鸭给周立寒,用没有刻意拔高,但还是清亮明晰满殿可闻的嗓音说。
周立寒跟他搭腔对戏:“好像是哦,那个舞弊考生他祖父,致仕前貌似就是那什么天城盐务官。诶,好巧啊!”
“正是,还有更巧的。”秦箬跪在殿中也应声道,凄凄一笑:
“此舞弊者朗逸,正是罪臣昔日的未婚夫。陛下,家父当年初至天城,念着同乡同窗之谊便同意了提亲。殊不知郎家只是想用姻亲来伸张贪欲,帮他与摄政王私下的勾当掩人耳目!”
摄政王愠怒道:“一派胡言!本王这么多年一直在京城中,唯独一回离京还是南下岩城,并未途经天城,本王为何且如何与天城的官员勾结?”
项霆继续火上浇油:“娉华姑姑能接受天城的舞弊贿.赂,王伯您有何不能?哦,若真不能,那说不定是姑姑给您搭的线呢。”
摄政王:“......!”
“行了行了,开宴了都,有什么事儿别在年宴上吵。”治宪帝摆摆手道,“小刺儿头,你让人把这位覃小姐先带回北镇抚司看着,回头等郎家押送到了,一并审理。”
周立寒顺从起身:“是,儿臣这就去办。”
两个小公公上前帮她把秦箬拉出殿去。然而还没开始下台阶,便见又一风风火火的身影疾步上来:
“臣因公务耽搁来迟,请陛下恕罪。”乐台在殿门前单膝跪定行揖,“但臣有要事禀告。天城郎氏在押送回京途中遇刺——”
什么!?
大殿内外听到的百官再度震惊。不是,不带这样赶巧的啊!
啪!
摄政王更是简直要把自己的玉扳指敲碎了,或者用玉扳指把小案几敲碎。
好。周立寒,干的好啊!
他就知道!
这果然是周立寒的阴谋......引着他提出灭口郎家建议,甚至知道他手下派了人去刺杀郎家。她故意纵容甚至推波助澜,原来就是为了和这个劳什子覃小姐告御状相呼应,届时郎家的死,就首当其冲归咎在他头上!
“...不过好在北镇抚司防范严密,郎氏一家均性命无虞,”乐台话锋一转,“现已平安押送至京,等待陛下发落。”
摄政王:“!”
周立寒!
你推波助澜刺杀就刺杀!
可你、为什么、还、留、活、口?!
乐台跟跑累了说话大喘气儿似的,前面说完又补充一句:“刺客也抓了活的,臣这就带回北镇抚司审讯。”
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