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韵摩挲着拇指与食指,很想此刻手中能有一串佛珠,让她沉静下来。
“小女见过王妃,很多次。”
崔莲青陷入自己的情绪里,眸中压不住羡慕与嫉妒,凭什么?
虞韵凭什么?!
“您不知道您到底有多幸运。
小女每月会去一次静心庵,在那里小住两日,每次都会见到来找您接骨的女子。
她们大约和小女一样,从未想过静心庵的宁音师傅,竟然会成为沐王妃。”
“你想说什么?”
虞韵打断她的攻心计,再说下去有害无利。
“觉得我配不上沐王爷?
崔小姐既然用情至深,为何不深夜上山?”
崔莲青被虞韵平静地眼神瞧得心慌,她刚刚失言,暴露了心底真实想法。
谁成为沐王妃都可以,唯独虞韵,让所有人心中意难平。
尤其七王爷还为她移出皇族,过继沐家,虞韵凭什么如此命好?
她为何不上山?
上山有用吗?
“小女知道王爷厌弃被打扰,谁去都一样。”
“我若是你,心中若有此人,又心心念念十几年,绝不会干看着。”
虞韵站起身,缓缓走到屏风旁,透过缝隙看着里头的人,眼眶渐渐泛红。
“你走吧!
你的这点薄情,入不了我的眼。”
崔莲青想过会被拒绝,却不能接受虞韵践踏她对心里人的深情。
“沐王妃凭什么说我薄情?”
凤玄尘想冲出去抱紧虞韵,被她用眼神制止,只能看着她难过。
该死的!
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
胡言乱语,竟敢对韵儿含沙射影,说她配不上他,崔家不想混了!
“我若是你,当初对他一眼入心后,不会一直袖手旁观。
爱一个人,只要有心,方法何其多?”
“王妃说得轻巧,内宅女子能做什么?这其中苦楚,您想必深有体会。”
虞韵转过身,红着眼眶走回位置上。
“请起吧!崔小姐。
我很羡慕你,那么早就看见了临渊,不像我,一直眼盲心瞎。”
崔莲青疑惑地站起来,什么叫……一直?
“我也很替你可惜,爱上他却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他,既不争取,也不了断,白白蹉跎了十几年大好时光,心生魔障。”
“呵呵……沐王妃没有爱上过一个人吧,要放手谈何容易啊?
根本过不去,小女不是不清楚,此乃我命中劫数,所以今日舍命一搏。”
虞韵看着被执念困住的女人,一时竟不忍撕掉她的面具,揭开真相。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临渊爱她时也置身事外,却把能为她做的默默做尽了。
她爱临渊,会接受他的任何抉择,不会用执念去打搅他。
当初若他心中之人非她,若他最后娶的人不是她,用情再深她也会选择退出他的视线。
爱无法共享,也无法成全,只能祝福。
佛家曰大爱不爱,讲缘起性空,讲很多教人放下的道理。
没爱上一个人之前,虞韵悟得很通透。
然爱上一个人之后,万法皆无用,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崔小姐,当年爱上临渊的若是我。
听到有人诋毁他时,我会尽我所能去为他澄清,女子不能出面,我可以化作男子。
知道他去北疆从军时,我会追随他,吃不了战场的苦,就在当地谋生,找机会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会尽力了解他的志向,所思所谋,理解他做的每一个选择。
他出家时,我会上山,白日拜访,谈经论道,下棋烹茶,陪伴数年总有能打动他的地方。”
虞韵真的很遗憾,她错过了太多。
临渊最难的时候,受伤命在旦夕的时候,及冠礼闯进她闺房的时候……
她有那么多机会早一点爱上他,却总是一叶障目,到最后看清自己的心意,仍旧一退再退。
只要临渊放一次手,他们……绝无可能。
崔莲青闻言反而平静下来,缓缓坐到对面,端起凉掉的茶,长长饮下一口。
茶凉,心更凉。
“沐王妃以为,京都这么多高门贵女,这么多深谋远虑的达官贵人,没有人在这些地方下功夫吗?”
崔莲青叹口气,这些事哪里轮得到她来做?
她若出生在虞家,有百年太傅府的底蕴,哪里需要自苦十几年。
“沐王妃永远不知道,您有多幸运?
京都的女人削尖脑袋想要得到沐王爷青眼,可他像天上的月亮,从不低头看一眼。
她们做什么都是冒犯王爷,得到的永远是一顿羞辱,有的甚至头破血流,连累家族。
那位赵将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下场不好的人很多,我活得算久,算幸运的,知足了。”
崔莲青看虞韵,就像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捧着世间最美味的佳肴,锦衣华服站在冰天雪地里,问她们这群乞丐,你们怎么不吃肉呢?
人强强不过命,得知虞韵成为沐王妃时,崔莲青是认命的。
今日她也没有志在必得,死心嘛!
她做不到自斩,总得找个合适的人,再往心上来一刀。
“今日多谢沐王妃赐教,小女甘心了。
不是我比不上您,也不是我不够好,是沐王爷心里只住得下一个人。
沐王妃的位置,很早就非您莫属了。”
崔莲青擦掉眼角的泪,站起身,微笑着向虞韵行大礼。
“崔莲青就此别过,此生不复相见。
愿沐王爷与沐王妃白头偕老,生生世世青梅竹马,携手恩爱,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虞韵站起身安静地回了一礼,“多谢!”
房门打开又关上。
凤玄尘从屏风后头冲出来,一把将人拥紧。
“别听她胡言乱语。
韵儿,你为临渊哥哥做了很多。
没有你,我挺不过一次次难关。”
韵儿本就觉得为他做得太少,觉得配不上他的付出,这女人真该死!
轻飘飘几句话,又在韵儿心上加了一重锁。
“临渊,如果能早些……
不管别人做不做,怎么做,我都会用我的方式去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临渊哥哥知道,一直都知道。”
凤玄尘低头吻住她微凉的唇,一点一点吻暖她,吸走不属于她的情绪。
她做的从来不少,带着寒症学做吃食,每一次都极用心。
他知道的,她是为了回馈“鼠生”。
不是她不够,是所有人都不给他们机会。
早晚都没有关系,相认的每一天韵儿都在用全部爱着他,没人比他懂。
“虞宁音,觉得不够就宠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