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李弘时、京兆府少尹苏步成!”街道路口的官文张贴处,有人念道。
“哟,这苏步成听着耳熟,莫不是前些日子圣上赦免的原长安县令?”旁边有人问。
这里是朱雀大街西面,隶属长安县管辖,知道苏步成的人很多。
“应该是吧?你看这是灭蝗令,有灭蝗之法,还有各级官吏的考核。
除了苏县令,还有谁有这胆量、魄力、能力做这些?”有人推测道。
“这苏县令厉害啊,因祸得福,去了一趟岭南,不过一年,就升迁了!”有人酸酸道。
寒门官吏顶天五品,再要往上突破,几乎不可能,如今苏步成做到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苏县令灭蝗为了谁?为了谁被流放岭南的?
人家在岭南发现腐土肥田法,惠及天下百姓!不该升迁吗?
再说人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灭蝗!为的谁?还是咱百姓!
比起那些靠祖荫、门第得官位者,我更愿意苏大人升迁,他为百姓做实事,多来几个这样的官员!”
人群中有人替苏步成说话。
“就是,苏大人升迁好,他想着咱百姓,替咱百姓办事!是个好官!”其他围观的长安县百姓纷纷道。
“我也没说苏大人不好啊!”被喷的人讪讪道。
“承业,这苏大人不是…”一名学子戳了戳卢承业。
“走吧!”卢承业呆呆看着官文上苏步成三个字。
鼻子酸酸,心中替苏家高兴,真好,又回来了!可惜,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去年卢家在城门口退婚羞辱苏樱,在圈子里传开。
私下里都觉得卢家做的太绝,退婚肯定要退婚,没必要当众羞辱,苏家女娘在中低层官眷中很有名声的。
再说当初是卢家几次三番求娶,人家磨不过才答应的,这会儿追着退亲还羞辱,做的太难看。
后来传出与巡察御史王家结亲,众人才恍然大悟,纷纷猜测其中的猫腻。
那日,卢承业得知苏家落难,急忙跑到工部找父亲,求他找人疏通疏通,救下苏家女眷,最少救下苏樱。
却不知父亲便是推苏家下水的元凶之一,怎么可能出手救苏家?
哀求无果,卢承业又跑去苏家见苏樱,苏家已被查封,人被带走。
再追到城门口,苏家早已被押解出城。
望着空洞的城门,卢承业恨自己无能,什么也阻拦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他突然后悔自己不学无术,无所事事!要是有本事、手中有权势,就能救下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听到有人在议论,卢家追到城门口退亲!还当众羞辱苏樱!
卢承业犹如晴天霹雳,急火攻心,当即一口鲜血喷出,眼一黑昏死过去。
在床上昏睡好几日,家里请了京城的名医诊治,用针扎醒,两眼发直,不言不语。
把王氏吓得够呛,眼睛哭得红肿,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骂他孽障!
卢承业不想跟母亲说话,心灰意冷。
直到祖母来看他、劝他,才哭出来,哭喊着是自己害了苏家,是自己害了苏家。
不该起妄念,喜欢上苏家女娘,却害了人家一家!
当初母亲不同意,是自己执拗、犯倔,央求祖母施压,求得这桩姻缘。
却不知不被父母祝福的姻缘,注定不得善终,甚至殃及苏家满门。
之后,卢承业决口不提苏樱、不提苏家,好似忘却了一般,发奋读书。
王氏大喜,张罗着上王家提亲,压根不只会婆母、儿子一声。
为苏家一事,婆媳关系闹僵。
卢母因为孙儿求来,私下见过苏樱,觉得孙儿有眼光,很认可苏樱。
虽然门第低了,但样貌清丽,博学多识,举止端庄,管得住皮猴一样的孙儿,孙儿心心念念就喜欢苏家女娘。
开始卢母没在意,从小到大,孙儿喜欢的东西多了,三天热乎劲儿一过,就抛之脑后。
没想到这次孙儿认了真,隔三差五缠着她,拗不过孙儿,委托中间人办赏花宴,见了一面,也很中意苏家女娘。
一家人商议,卢侍郎无所谓,王氏极力反对。
寒门小户也配嫁进他们卢家?卢家乃千年世家,哪怕是配次子,王氏也接受不了。
架不住儿子闹腾,婆母喜欢,不得不上门求娶。
偏偏苏家不识抬举,屡次推拒!令王氏很不喜!给脸不要脸!
劝儿子放弃,可儿子就喜欢不肯放弃,央着婆母亲自上门,苏家这才允下。
这让王氏不甘、恼怒!如此拿乔,嫁进卢家,不得把儿子的心掳走?
自己养大的儿子,凭啥听一个外人的?
越想越不忿,决心拆散这门姻缘!
现在姻缘拆散,儿子伤心过后不也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男人都这样,再是海誓山盟,不也转头就忘!
二儿不过十五六岁,心性未定,赶紧娶了王家女进门,尝了滋味儿,哪还想得起什么苏家女娘?
卢承业日夜苦熬,只想将来科考,奔个前程,去岭南做官,离苏家女娘近一些,若是有缘分,兴许还能娶上。
却不知母亲闷悄悄给他定了亲。
待换了庚帖,他母亲喜滋滋告诉他时,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卢承业愤怒,跟母亲大吵一架,不同意、不认可这门亲事。
婆母得知,气急,颤抖着手指着王氏,骂她糊涂!
事已至此,卢母再不赞同,亦无可奈何,总不能再退一次婚?
这次面对的是王家,背后是整个太原王氏,可不是寒门苏家!
闹崩了不但儿子仕途有碍,大孙儿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卢承业是次子,可走仕途,亦可做纨绔,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到兄长。
最后的最后,为了卢家,为了父兄仕途,卢承业不得不答应娶王家女。
就在一切成定局时,苏家逆风翻盘,重回长安。
而他已经娶了王家女,终究是错过了!
卢承业回想着过往这一年,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为自己此生懵懂、纯真的爱掬一把泪。
他不再是懵懂少年,已为人夫,从此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