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这岭南锦作如何运作,上面有何说法?”苏樱探问。
这天然彩丝织品价值不菲,突然变成少府监下辖织染署岭南锦作,不怕被人喷?那些世家大族不闹腾?
按理这属于民间织造,最多定下贡品量,每年上缴才对。
这摇身一变成‘央企’,也好、也不好!
好是没人敢觊觎,不好是没得赚,赚的都是朝廷、皇家的!郁闷!相当于没收。
“苏大人,上面说了,这岭南锦作只要成品,原材料采购您说了算!
岭南锦作特设,少府监与梧县荒沟村合作,利润占各一半!”福禄回道。
“这…”苏樱明白了。
这是一种变相保护,有朝廷、皇家罩着,收取一半利润,算是保护费吧!
最主要的是技术保护,不让这技术外泄。
至于利润,就看苏樱怎么算,彩丝原料价格自主定价。
产品直供皇家,剩余的福忠远销海外,为朝廷赚取财富。
有了福禄的交底,苏樱心中有了谱。
梧县就在荒沟村、金风寨养殖彩丝蚕,缫丝、纺织,这两个村子的人她放心。
以后村里养蚕的事宜可交给郑娘子等人,金风寨交给蝶秀管理。
桐县看林县丞是否找到可靠、合适地方。
届时福禄、福禧一人管一县,一切理顺后,自己就可以卸任。
带着一家老少出去游山玩水,返回长安。
苏樱找来村老、郑娘子几位能干妇人一起商讨。
“什么?让我等管理,不行、不行!”郑娘子几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是管事!”
“几位阿姐!既然我是管事,那我安排的,你们听不听?”苏樱笑道。
“呃…”这话把郑娘子她们堵住,“那你…”
“我是管事,当然是管你们咯!你们自己选,养蚕、缫丝、纺织,你们想要负责哪一块?定下后,以后就是这一块的管事。
村长,老规矩,你们村老负责管账。”苏樱开始分派具体任务。
村里的一应账目,都是村老们掌管,彩丝、织品的依旧由他们负责。
村老们罕见的没发表任何意见。
“村长?”苏樱见杨老汉低头沉思,王老汉捋着胡须。
“阿樱啊!”杨老汉抬起头,“咱们村锦作建成,以后不再添加事项,可好?”
苏樱愣了一下,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荒沟村就三十几户人家,劳力不多。
壮汉们修完金风寨的路,还要组成好几支小分队派出去。
帮苏老二把道路建设摊子铺开,烧制水泥、铺路的技术指导、监督、管理等工作。
村里留下的壮劳力不过十一二个,要榨豆油、作酱油、制粉丝、割蜂蜜。
现在是杂货铺上门收货,可省去运输、搬运诸项杂事。
可每到农忙,还要忙地里的。
如今两季稻、冬小麦与豆类轮种,尽管有打谷机、秧马,壮劳力依然不可或缺。
荒沟村这点儿人口都用完了,幸好养蚕、缫丝、纺织是妇人之事,不然就得去掉其中的一两样。
修路可召集各州、县官吏到工地学习、培训,渐渐脱手,以后只需来回巡视、验收道路。
差不多一年后,荒沟村的劳力就彻底轻松了。
只需在村里榨油、做粉丝、割蜂蜜、再就是农忙。
哦,不对,还有棉花!
今年过了季节,明年初试种,秋天采摘,收的棉籽应该能种个十亩地。
估计这些棉籽会被司农寺拿去河南道、河北道试种、推广。
苏樱边走边思考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片荒地。
“阿姐、阿姐!”地边坐着周春宝,手里拿着一朵野花,冲苏樱喊。
上次给他吃了点糖渣,一岁多的孩子记住了苏樱。
“春宝呀!手里拿的什么?”苏樱蹲下,逗春宝。
“花花!”春宝将手里的淡紫色校花递给苏樱,“给!”
“春宝真乖!”苏樱接过花,是地边常见的灯盏花,嗅了嗅,若有若无的药香味。
“嗯,阿姐没带糖,一会儿回去给你,好不好?”苏樱摸了摸春宝小脑袋。
比第一次遇见时好多了,脸上长了点儿,开始红润起来。
每日都有绿豆渣吃,多少算是补充了些营养。
“好!”春宝眉开眼笑。
“阿樱!”袁氏和丈夫、周五郎、周六郎几人过来,舀起水桶里的凉水喝。
周五郎、周六郎上午忙油坊、酱油的事儿,下午下地垦荒。
周六郎一口气灌下凉水,顺便给耕牛也喝水,将牛牵到树荫下,让它啃青草。
“怎么样?再有几天水稻收割,之后是第二季育秧、栽秧。
算起来你们还能近一个月时间,能垦多少亩地?”
苏樱看着一大片除掉荒草、翻耕了一遍的地,有近二十亩地。
“时间够了!再垦个二十亩地,翻耕两三遍,铺上腐土,正好赶上二季稻播种!”袁氏扯片树叶呼呼扇着。
不用饿肚子,虽然累,但全家有奔头,一家人眼中都有光,脸上有笑容。
这个村富裕,村民友善,只要不懒,要不了多久就能赶上。
村里说了,待忙完二季稻,村里人都在,抽几天空隙,帮他们盖房子。
从此就在这荒沟村扎根了。
苏樱盯着袁氏看,发现袁氏其实是个相当爽利的女子。
“你看我作甚?”袁氏被盯得不好意思。
“阿姐,你们在老家家境一定不错吧?”苏樱笑。
“你、你怎知?”袁氏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手没那么粗糙,肌肤也不是风吹日晒的!春宝都能带过来,想来还是有些家底子!”苏樱道。
“是,一大家子,劳力多,一年下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妇道人家不用干重活,在家做饭、纺织、带孩子。
一场霜灾,地里没了出息,近二十口人要吃饭,劳力多、干活快,可粮食消耗也快!
没多久,家底子差不多空了,再熬下去,全家都得饿死!只能赌一把,往南走!”
袁氏苦笑道,“老人经不住饿,旅途颠簸、岭南瘴气,先后走了,那日要不是遇见你,春宝只怕也留不住!”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苏樱宽慰道,“以后这里的日子不比江南差!兴许有生之年还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