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5pm
下班后,千鹤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意外碰见了龙马也正好回家。
夜色之中,千鹤看见龙马站在家门口,秋意正浓,他深灰工装夹克松松散散地敞开着,清晰流畅的锁骨露在空气里,听见她的脚步声,龙马偏头看了她一眼,琥珀瞳在黑暗里更像猫咪了。
千鹤装作自然地打招呼,“你回来了,这么巧。”
“不巧。”龙马靠着家门,“等你好久。”
“等我?”千鹤一愣,“有什么事吗?”
他是在担心我回来太晚吗?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好像家里有个人在等着她……
“开门。”龙马平静道,“我没带钥匙。”
“……”千鹤噢了一声,心里难免自嘲“柊千鹤啊柊千鹤,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幸好那股子被凭空想象出来的感动,没有被他看出来。
进门前,龙马注意到,千鹤额头的纱布,和早上出门之前看到的,干净了些,应该是换过了。
真可笑啊,自从知道她受伤到今天,龙马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受的伤,在哪里受的伤,为什么受伤。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喂。”
千鹤闻声抬眸,龙马的眼睛在夜色之中依旧明亮,目光里的探究仍旧清晰可见,“你的额头,不像是摔的。”
千鹤微愣,那天她已经回答过了。
果然啊,龙马是很聪明的,也没那么好糊弄。
千鹤把头发放下来,挡了挡伤口,她知道作用可能不大,开口说道,“和我哥哥吃饭的时候,去了一下洗手间,滑到了,就磕到洗手台了。”
一半真,一半编,掺杂着真话的假话,千鹤也不确定,能不能骗过龙马。
只听,龙马冷淡开口,“那就别和他吃饭了,省得再磕到。”
“……”千鹤无言,心想着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吗?
进了家里,走廊静悄悄的,一片黑暗中,千鹤看不清脚下,想要抬起手开灯,竟意外碰到了龙马的手。
怎么会有人连手背都是热热的。
千鹤忍不住回忆,以前和龙马恋爱的时候,她喜欢躲进他的外套里,喜欢被他牵着手,喜欢窝在他的怀里一起看喜欢的电影,因为他的身体总是很热,隔着衣服的料子都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量。
走在她身后进门,龙马本来想要开灯,前边的人一下子转身,一把抱住他。
龙马当然吓了一跳,浑身僵硬,都忘记了要开灯,千鹤抱着他,身体似乎还在颤抖,龙马迟疑不定,半晌才将手虚放在她的腰上。
抱着龙马的身体,就像一个持续输送热量的暖炉,好温暖,好温暖,千鹤越是渴求这份温暖,就越抱越紧,眼底、鼻尖发热,眼泪紧跟着竟然掉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就连富田花音都说过“柊千鹤是没有情绪,从来都不会哭的铁人”,可是今天,此时此刻,她特别想任性一回,大哭一场。
柊千鹤,你是不是孤单太久了?
奇怪了,怎么他一出现,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爱他?
起初,龙马被她的直接搞蒙了,久违的触感盘桓在他的手心,直到千鹤将他越抱越紧,龙马后知后觉,她在抱他啊。
她什么意思?
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龙马没敢开灯。
至少,在黑暗里,他可以不需要隐藏暗潮汹涌的情绪。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些心思本来就难藏,可是好不容易,他都藏的这么好了,她又要巴巴地凑过来,扰的他心烦意乱。
半晌,龙马干涩着嗓子开口,“你什么意思?”
他终究还是想要问明白,她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千鹤觉察到龙马低头,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他肯定看不见她流眼泪。
“你在哭吗?”
龙马冷不丁这一问,把千鹤吓得松开了手,头顶的灯一亮,她慌忙转过脸往楼上跑,根本无从思考龙马是不是看见了她泪如雨下的脸。
千鹤跑了。
跑回了房间里,就像很多年前知道龙马可能喜欢她之后,无所适从新身份的转变,跑走了。
可是今天晚上她跑掉,不是因为尴尬,而是恐慌。
日渐成熟的少年,稚气早就褪去,少年的眼眸,赤诚明亮。从那双透亮的琥珀瞳里,千鹤看到了一事无成的自己。
龙马还是以前的龙马,他是王子,拥有傲气的资本,得天独厚,应有尽有,他站在人群中,再密集的人群也挡不住他身上的光,可千鹤只能躲在人群中,手中空无一物,心也像是破了个大洞,空空荡荡。
龙马,你瞧,我讨厌的根本就不是你,我害怕面对的,也不是你,而是在你面前,失去了勇气,再也无法勇敢向前的自己。
“别叫我公主”,很多年前的这一句话,一语成谶,千鹤不知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是,千鹤再也不是公主了。
*
9:08pm
龙马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宝矿力灌了两口,注意到了右边架子上多了一袋冷萃咖啡液。
一看就知道是那个跳芭蕾的家伙买的,龙马是从来不喝美式咖啡这种苦的要命又寡淡得没什么味道的东西。
关上冰箱,龙马进浴室里洗澡,洗完澡差不多十点,他坐在客厅里,电视上播着无聊的夜间新闻,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尔宾都睡着了,大门前总是没能听见门禁的声音。
十一点钟,龙马换掉睡衣,一身卫衣和运动裤出了门。
十点就下班了,现在还不回来。
那个跳芭蕾的真会给人添麻烦。
为什么我非得管她的事情不可呢?
我脑子坏掉了吧。
一遇上柊千鹤,越前龙马就觉得他很不正常,心里烦闷无比。
夜里凉,街道转角似乎正在走过来一个人,是那个跳芭蕾的回来了。
不行,快找个理由,绝对不能让她看出来他是出来找她的。
“这么巧?你也刚回来?”千鹤替他找好了理由,龙马也顺水推舟,借口没带家里钥匙要她开门。
进门时,他就被千鹤抱住。
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她又跑掉了。
可恶,这跳芭蕾的一出现就扰乱他平静的思绪。
柊千鹤,你知不知道抱了一个人的话,就得对他负责,最好的方式是跟对方交往或者是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