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寒冬，风呜呜地从被打碎的窗户里刮进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四面透风的房子，就像此刻李秀春和心，瓦凉瓦凉的。
王慧还在哭嚎，骂李秀间不是人，骂李秀春不是个男人。
李秀间也不气，也不急，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就这么稳稳地在沙发上坐着。
“秀间！”李秀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拉住李秀间说道，“你跟二哥出来，咱俩单独说。”
“有啥话不能当着我面说？”王慧的哭嚎声说停就停，她一骨碌爬起来，用力推了一把李秀春，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儿，你想干啥？！”
李秀春甩开王慧，一双眼睛都瞪得通红。
“你个败家娘们，你知道个屁！滚一边去！”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王慧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都变了调。
李秀间乐呵呵地站起身来，对李秀春说：“行，二哥，我到外面等你啊。”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李秀春赶紧就要跟上，但王慧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到底想要跟他说啥？我告诉你，李秀春，你休想把老头接回来！咱们好不容易过上了清闲的好日子，这小混混一吓唬你，你就害怕，那就是前功尽弃！”
“你快一边待着去吧你！”李秀春被王慧弄得已经完全没有了耐心，嗓门也提高了几分，“什么小混混？那是我弟弟！”
他不搭理王慧，直接跟着李秀间出了门。
大门“砰”的一声响，王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秀春，你没良心！”
“这日子没法过了，个个都欺负我，我就是命苦啊我！”
王慧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响了起来，李秀春一个头三个大，不仅加快了脚步。
等到他到楼下的时候，李秀间已经站在楼下等着了。
“秀间呐！”李秀春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秀间啊，二哥知道自己错了，但二哥也没有办法呀！你嫂子跟我说，要是不这么干，她就跟我离婚。”
“二哥知道自己怂，那有啥招你二哥？天生就是个怂人。但是丽丽还小哇！她不能没有妈呀……”
李秀间看着李秀春的样子，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你们俩，真是王八配绿豆，乌龟找个鳖亲家！”
李秀春心里不服，但也不敢吭声。
李秀满就不用说了，她比自己还“面”。除了李秀满，别人更不足以为惧。
他不怕李国福找他，李国福是最好忽悠的，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他也不怕大哥和大姐找他，但凡跟他讲道理的，李秀春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李秀间这种不讲道理，直接动手的。
所以，他得哄着他来。
一方面是李秀春了解李秀间，知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你跟他来硬的，他能给你打趴下。
另一方面，对于自己这个小弟，李秀春是真的有愧。
李秀间一消失就是好几年，有很多次，李秀春都怕他死了。
说到底，造成这个结果的，就是他李秀春自己。
他的怂，害了李秀间一辈子。
“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李秀间说，“你要是不想闹的太难看，你就想想怎么整吧。”
李秀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唯唯诺诺的说：“家、家里的玻璃和家具都让你砸了，电视也砸了，你还想要啥呀？”
“要啥你都拿了啥，你心里没数吗？妈的，赔偿款呢？那是妈用命换来的，你自己就给吞了？你有良心吗？你还把爸赶出来，房子改你自己名，李秀春你咋想的你？！欺负咱爸窝囊呗？”
李秀春面红耳赤，他嗫嚅了半天，终是说道：“那都是你嫂子出的馊主意！要不，我把装修剩下的两万块钱给你，你帮我给爸，你看这样行不行？”
“两万？”李秀间啐了一口，“你打发要饭的呢？”
其实李秀间也不知道李国福到底给了李秀春多少钱，总是李国福是绝对不会说的。
只是因为他知道李秀春是一个糖公鸡，走过路过都得沾一身便宜，可能那么轻松的往外吐钱。
果然，李秀春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咱爸给了我五万块钱，装修房子花了两万，还剩三万，我自己留点。丽丽长大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现在这工作朝不保夕的，我总得留点……”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秀间就知道李秀春不可能再说谎了。
他说了声“行吧”，帮李秀春整理了一下衣服，道：“这房子就算便宜你了，好好过日子，别一天老被你那个媳妇熊。”
李秀春的眼圈红了一红。
他哪里能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真心对自己好的没几个。
李秀间虽然混，但却是真真正正关心他，为他好的人，所以他吐出来的那两万块钱是心甘情愿的。
“那钱我送到秀满那去吧。”李秀春说。
他没脸再去见父亲，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也就只有这样了。
被王慧拿捏，被生活拿捏，永远都没有反抗的力量和资本。
他也不想反抗。
反正怎么样都是一辈子，那他就这么活一辈子得了。
李秀间走了，李秀春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王慧已经停止了哭嚎，站起身来，一脸怒容的打量着一片狼藉的屋子。
见李秀春回来，王慧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劈头盖脸的抡起巴掌就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怂货！人家都欺负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跟人家下楼去谈，你谈个屁呀你谈！”
李秀春也不吭声，就这么任由王慧打自己。
王慧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揪住李秀春的衣襟，问他：“你俩都说啥了，你是不是答应他啥了？”
“我把妈的赔偿款还他们两万。”李秀春甩开。
王慧“嗷”的一声大喊出声：“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个王八蛋，我整死你得了！”
她刚到厨房就拎起了一把菜刀，李秀春压抑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扯下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的脖子对王慧说：“你赶紧砍死我得了，来照这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