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春意满园,依山处更是满目葱翠,傍晚时分天际挽上霞光,空气里都带着一丝香甜。
乔冉换好衣裙,神采奕奕的去了院亭,金光一点一点的洒在亭中人的身上,斜阳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他松散的绑着发,一身少见的天青直缀,像个山间的居士。
陈疚回过眸,看到乔冉笑吟吟的过来,简单的月白衫裙,都显得妩媚动人。
“我让木香伺候你好好歇着,你还是一点都待不住,”陈疚笑说,手上的动作没停,将桌上的笔墨纸砚一一收放到一边,让乔冉过来坐。
乍然相见,两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惊悸之感,乔冉凑近陈疚,他果真脸色好多了,听木香说他最近也常出去走动,是往年不曾有过的,因此皮肤都晒的沉了些。
“我一会让曲老给你看看,经历了这么一遭,怕你留了什么伤,你自己马虎的不知道。”
乔冉一屁股坐下去,当没听见,她身体好着呢,瞅向旁边的湖笔砚台,道:“写东西呢?”
“闲来无事,随便写写,静静心,”陈疚顿了一会,才仔细看着乔冉道:“那日,知道了你没从雪域回来的消息,我一连多日无法安睡,往日练字的习惯便更深了,在案前一坐就是拂晓。”
乔冉随意的搭在桌沿上的手忽地攥紧,她想问什么,可开口时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便硬生生吞回去,带着歉意的笑了笑,“是我让大家担心了,真对不住了。”
陈疚似压了一下眉心,转而又万分诚恳的说:“你远赴雪域,是为了帮我寻月狐舍利,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于心难安。”
乔冉方才还飘飘然的思绪被绞住,她真是自作多情,原来陈疚费尽心思命人寻她,日夜辗转反侧的原因不仅是担心,更是一份愧疚。
幸好没问出那肉麻话,差点自以为陈疚有点喜欢他,想同他说明白,省的到头来惹了人伤心。
真是想多了。
乔冉心下莫名一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推到陈疚面前,故作玄虚道:“陈瑾舟,打开看看。”
陈疚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匣面上敲着,不惊不喜的勾了一下唇,“我猜是舍利。”
乔冉丧气,“你都没打开看,怎么就知道了?”
“武阳他们没能带回月狐,更没能找到舍利,大家都以为你被暴风雪卷进了雪原深处,没人敢相信你能带着舍利回来。”陈疚不徐不疾,眼底敛着一层感激,“乔乔,谢谢你。”
陈疚并没有打开去看,他觉得这份礼物从乔冉手中送出,先不说心意,这贵重就不是他陈疚能受得起的,乔冉虽与托月馆众人同行,可在他眼里,乔冉同武阳他们始终不可能一样。
小贼爱宝,他着人仔细查过乔冉,将她做乔二当家时摸过的府邸顺过的宝物都合计过,某种程度上说,乔冉是一个看到宝物都挪不开眼的爱宝之人。
这佛子舍利,更是世上罕有,乔冉想也不想就给了他。
陈疚心底的刺被触动了一下,他指尖微不可察的轻蜷,再抬眼时,已恢复原态。
乔冉礼物送的高兴,也不争功,“舍利本就是托月馆要为你寻的,我也是在大家的帮助下才能侥幸得手,你不用谢我。”
真正有功的是武阳他们,提到托月馆,乔冉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那我就收下了。”陈疚也不再客气,毕竟他是真的需要任何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他先得活下去。
乔冉不再去想悲伤的事,半个身子懒散的伏到桌上,“赶紧收下吧,可千万收好了,别被小贼给偷了,天南海北怕也再找不到一颗。”
陈疚挑眉,“那个小贼能进我屋里顺东西,除了声名在外的‘鬼手’,我可真猜不到谁那么厉害。”
乔冉现在背锅背怕了,一听就精神了,抽了抽嘴角,“陈瑾舟我告诉你,你这东西要是丢了,可真不能赖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的东西我一概不顺。”
“是,你就是差点顺走了我。”陈疚轻笑。
亭中的气氛瞬间调动了起来,斜阳渐沉,护卫们挨个将别院的灯点亮。
乔冉被陈疚逗笑,“不打不相识,若是时光倒流,我可能还是会劫你一次。”
陈疚眉眼含笑。
“只是这次我下手会温和很多,断不敢让你再受一点伤害,”乔冉张开双臂,感受着傍晚的清风,闭上眼睛舒服的说:“陈瑾舟,我这也算是在还当初劫你的债,我还有一壶雪汤,我从雪原带到了晋楚,过东海再几经奔波回到蜀中,除了给月狐续命,都给你留着呢。”
在乔冉睁开眼的刹那,陈疚别开眼,眼底的乌黑与深沉消失殆尽,他说:“乔乔,你不欠我的,我从没觉得你欠我什么。”
乔冉没说话,她嘴上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同陈疚的缘分也算是因祸而来,可每次看到陈疚病恹恹的模样,她心里总是有一抹愧疚挥之不去,尽管她不想承认欠了陈疚什么,可就是欠了。
“我就是心里不舒坦,”乔冉仰着头望余红的天,嘴上说道:“木香和解护卫都说,你近来大好,前几日天气暖和,你还出去骑马了?”
陈疚点头,“可惜了,我马术不精,还得解护卫牵着。”
乔冉失笑,将目光收回来缓缓落到陈疚脸上,盯着上空的余红看的太久,眼里的余色还未散去,都叠加到了陈疚的脸上,她觉得清淡的陈疚也有异样的妩姿,不禁笑道:“骑马不适合你,颠得慌,就让解老十牵着,他指不定多乐意呢。”
陈疚夸她,“你真会安慰人。”
乔冉惬意的吹了个口哨,“我把小月狐带回来了,它最近心情不好,蔫巴巴的,等过两天它精神头好了,我把它放出来在院子里溜溜,它可亲近人了。”
“月狐的幼崽?”陈疚听周木说了,乔冉包袱里装着一只小狐狸回来的。
“嗯,”乔冉点头,“月狐在我回来的路上没撑住撒手人寰了,儿子丢给我替它养,它的眼睛跟葡萄一样圆,挺可人的。”
陈疚具体没问月狐怎么死的,总之和他眼前的舍利脱不了干系,他道:“那我让人去寻些月狐的吃食,细细的照顾着,月狐寿命长,幼崽一般得大半年身子骨才能硬朗一些,跑起来才会快。”
乔冉应下,她一路上也不知道月狐喜欢吃什么,就变着法的给它喂,看它什么吃的多,就多买一些,好在小家伙不挑食。
“对了,”乔冉抬眼,“刚才路过沁园时看到大家在忙里忙外的收拾,你有朋友要来吗?”
瞧着婢子们装饰的花样,别院接待的应该是个姑娘,乔冉好奇便多问了一嘴。
陈疚说:“阿宁要来。”
乔冉问:“阿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