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客发现,他新收的徒弟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
“你是谁?”
“我是……”少女像只雀跃的鸟,游走一圈,停在沈清客面前,“我是来自地狱的十恶不赦,是天灾,是人祸,现在又叫姜晚棠。”
沈清客漠然的眸子里浮现一分忌惮:“你和她,哪个是真的?”
少女展颜一笑:“我就是她啊,她只是没睡醒的我。”
沈清客淡淡扫了一眼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少女,掌心流转灵力,缓缓走向她。
少女站在原地,好整以暇望着他:“我说过,你不能破坏规则,能杀我的,只有你们的神。”
沈清客面色平淡,丝毫不将邪灵所言听进心里。
那少女的轻蔑表现在毫无阻拦之意。
“你们这些弱小的东西总是有信心主宰天,主宰地,主宰别人的性命,到头来,你们才是被支配的一方,这可真是个笑话啊。”
沈清客翻手,掌心覆在她眉心上方,灵力的光芒照映她流淌着冰河的双眸。
“这么怕你的母亲,要不要亲手杀了她?”
他的动作在少女的笑容前顿住。
坐着的少女偏了偏头,姿态灵动,她伸出手,纤细的食指指尖点在男人的眉眼间。
沈清客来不及阻拦,等她轻轻一推,视线随即陷入无边的黑暗。
再次夺回视野时,他看见满地的血,源源不断地流淌,浸染他一身白衣。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刃向下,直直垂进一个女人的胸口。
沈清客双手颤抖,满眼都是母亲明艳的面庞,她嘴角不停淌着血,笑着望向他,像在夸奖他做的好一般。
他遍体生寒,僵直地松开手,母亲的尸体和满地的血红瞬间消失不见,眼前俨然是笑盈盈的少女。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她吗?”
沈清客冷眼审视她眼底的恶意,覆在上方的手缓缓收回:“我们不是你这种怪物,不会弑母。”
少女的笑容亦因他的话凝住,又几乎是若无其事地收回那一瞬间的神情,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你想表达你尚有良知?那你是怎么,下得去手杀我的?”
“怎么?”沈清客淡淡开口,“不可一世的灾祸也会在意弱小凡人的怜悯么。”
少女倾身靠上前,仰面望向他:“会啊,谁让我现在是,姜晚棠呢?”
沈清客沉冷的眸子垂着,居高临下看着她,在她闪亮的面容上罩下一层阴影:“你想做人?只怕人间的人情冷暖高攀不起你。”
“那你呢,你的人情冷暖在哪里?”少女眼波间流转过轻蔑,指尖隔空描绘男人狭长的眼眸,“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会不会为你的母亲落一滴泪?”
屋外不知是谁放了一簇烟火,硝石炸开下落的声音,不知落在了谁的心底。
沈清客一手握住她的脖颈,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你应该知道,杀掉现在的你,不是一件难事。”
“可我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师尊。”少女尾音延绵,“我也是敬了拜师茶的,师尊,你当时也是真心想要救我的吧?”
“别担心啊,师尊,你面前这个孩子,还没有醒来呢。”
她微笑地看着他一瞬间的动容,慢慢靠近他:“师尊,你不能杀我,你可是我的师尊啊。”
沈清客垂眸望着她:“你一声师尊倒是叫得好听,只是你把凡人当什么,玩物?”
少女的神情有些做作的委屈:“那我要怎么对待凡人?没人教过我这个,你是我师尊,不如你来教教我吧。”
沈清客别过视线,下一瞬感到她拽住自己的衣袖。
“比起我,你更渴望人情冷暖呢,师尊。”
“你就不想看看,我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浮锡城。
今夕身边时常游走着两个像孔雀一样的男人。
楼也和奚段擦肩而过,瞥过对方同样骚气侧漏的服饰,一言难尽。
“贱人。”
“卧槽你骂人?”
楼也自然地转过头,皮笑肉不笑:“你误会了,这是我们西芜族地的语言,贱人是英姿飒爽的意思。”
奚段鄙夷地扯起笑脸:“谢谢啊,你也是个贱人。”
今夕闻见两人之间火药味,侧头问奚段:“你认识他?”
奚段摇头:“不认识。”
今夕:“那什么时候和他结了这么大的仇怨?”
奚段眨眼:“他什么档次也配和我穿一样的?”
“算了,别给我找事就行。”今夕绕过他,走进沿街的茶楼,将二人留在身后。
计于晨靠在茶楼门口,愤愤道:“两个贱人,今夕都是他们带坏的。”
奚段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快要把自己烧出一个洞,随即转头注意到不远处的计于晨:“你也看他不顺眼?”
计于晨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我看你也不是很顺眼。”
奚段挑眉,抬手指着楼也的背影:“不如我们先化干戈为玉帛,联手整他一次?”
计于晨抱臂看着他:“首先我这身宗服不允许我与魔族同流合污。”
奚段:“所以你……”
接着计于晨缓缓脱掉外袍:“所以我决定脱了这套宗服再和你去整他。”
奚段竖起拇指:“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