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侨,改改你那一身浩然正气。”
薄葭在衣袂翩跹的女子间游走一圈,一眼定在了一身懈怠的今夕身上,“你那眼神正的,让我有点邪乎。”
身旁的女人们跟着嘲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修过仙呢。”
今夕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接了一嘴:“我儿时确实有修仙的梦想。”
薄葭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鬼样子?有这么困?”
今夕无奈打起精神来,摇摇头:“不困了。”
薄葭不太看好地摇摇头:“算了,你今天先练习一下,什么是矫揉造作吧。”
她正转身,未曾意料撞到一个跌跌撞撞跑进来的男人。
薄葭看清男人的面貌后,皱了皱眉,转头对手下开口:“拦住他。”
不等手下们上前按住他,那人便径直倒下,四面朝天,口鼻中源源不断流血,微微抽搐。
薄葭吓了一跳,在四下尖叫声中缓过神来,向旁人吩咐:“去请张大夫来。”
纷乱中,她转身对身后几人交代了几句,又回身遣散受到惊吓的姑娘们:“都散了。”
一阵紊乱过后,前院只剩寥寥几人,她们默不作声,屏气凝神地看着张大夫动作。
良久,地上施针的张大夫轻轻摇摇头,表达这男人已回天乏术。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薄葭:“是鬼。”
“什么?”薄葭下意识掩口。
张大人指尖做出指向上方的动作:“残影死了,上头怕是会责怪。”
薄葭唏嘘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叹了一口气:“管暗杀的,也有被暗杀的一天。”
张大夫:“短短几日,接连死了渡鸦和残影,这不是小事。”
“他们得罪的人多了,死了不奇怪。只是……”薄葭思忖着,“他们为什么会被鬼盯上?”
张大夫摇了摇头。
两人神色凝重地商讨对策,殊不知,回廊转角,今夕站在暗处,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昨夜。
浮锡城桥头。
她喝得有些醉了,迎着夜风摸着回灯下醉的路。
传闻,浮锡城夜中有鬼。
今夕微微笑了,在空无一人的桥上开口:“你想吃了我?”
没人回应她。
她也不想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的人,便不再理会,径直往前走。
这种夜里拦路的鬼,只在你身后呼喊你的名字,若你回了头,便上了它的当。
今夕始终未回头,任凭耳畔时轻时重的呼喊徘徊。
“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今夕停住脚步。
鬼为它的结论感到雀跃,嬉笑着说:“是死的。”
有人知道了她的秘密,在这一世。
几乎是她回过头的一瞬间,地面塌陷了一般,若不是她喝得没有太醉,倒真以为是出了幻觉。
“卧槽。”她暗骂一声。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小鬼,现下看来,并不普通。
她被火焰淹没只这一刻。
自地面塌陷,身体下陷后,地面迅速闭合,毫无痕迹。
地底有流动的岩浆,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四溅的火星将她的衣角灼烧出了一个洞。
无数只手向她伸来,有惨叫,有祈求,似乎下面有成千上万的人一般。
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是地狱。
“什么东西……”
她很快调整过来,肌肤内延伸出几根血色丝线,径直穿过烈火,在虚空中张开,破开上方的鬼气。
站稳在地面上后,她堪堪看清那鬼的原型。
遮脸的长发,阴郁的目光,一身的黑雾。
今夕捋着傀线,缓缓向她走近:“你在找替身?”
鬼不说话,她也并不想给它说话的机会。
她刚刚回了头,也许会成为它的替身。
如果不在限定的时间内杀了它,今夕就会成为它的替身。而它,会成为今夕,在死后获得一次新生。
丝丝缕缕的傀线比四周碎裂的砖瓦还坚硬几分,
触到鬼的那一刻,它身上的鬼气像是有了吸附力一般,冲散了她的傀线,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一刻扑面袭来。
再睁开眼后,鬼不见了。
“该死的。”
寒月森凉,鬼在她的身体里。
**
浮锡城中有人夜夜笙歌。
一只飞蛾被摇曳的火光吸引,在这虚假的光阴中沦陷,惊醒时已化作一抹灰烬。
“残影”战战兢兢的女子们中游走,扫视着每一张脸。
他笑笑,目光在她们恐惧的情绪中流连许久,向其中一个招手:“你,过来。”
今夜,有人在欢声笑语中哭泣。
“残影”不屑地整理衣带,挥手示意仆从抬走地上的尸体。
“没劲。”
他是浮锡城的夜,浮锡城的影,浮锡城的夜里,便是属于他的天地。
他看中了谁,谁就是他的玩物。
比如,夜风下,他从睡梦中醒来,围栏前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
“你是谁。”
“残影”的眼底写满了玩味。
她清丽的面容与天边的月一般明亮,她以一柄花簇团扇挡住下半张脸,半遮半掩,徒增神秘。
她的声音如夜里的风飘渺。
“我是阴间的鬼,我说的话,只给鬼听。”
“残影”捏紧了手指:“你知道我是谁吗?”
“浮锡城的残影,一把不好用了的刀,少主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残影”笑出声来:“少主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
“倒是你,我从来没见过你,是不是自己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索命鬼是今夕无疑。
“我是阴间的鬼,到人间找我的同伴,你见到我,是因为你要死了。”
“故作玄虚。”男人冷哼一声,顷刻间向今夕出手。
她闪身,令人熟悉的招式一眼而过,“残影”颇为惊讶:“你当真是少主的人?”
做工精巧的团扇像是利器,在男人的身上留下鬼的痕迹。
“残影”捂着伤处,颇不甘心:“少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别忘了,我之前可是为魔君做事。”
今夕自然是继续为枕越添油加醋:“少主说,谁在乎呢?”
残影死于阉割。
他是浮锡城的夜,死于夜里的鬼。
今夕有人背锅,地上尸体上的痕迹任谁看,都只是厉鬼作祟。
身体里的鬼骂她:“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