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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慢点,地上滑……”

洋洋洒洒的雪花从昨晚上一直下到现在,淅淅沥沥没间断过,前脚刚清扫一遍,没一刻钟地上又落了一层,脚底下滑的很,一清早府里都摔倒七八个丫头小厮了。

春兰在后面一路小跑,一路呼唤。

“少爷,少爷,小心脚下啊……”

白灵筠一路“滑”到主院,倒是没费啥力气,就是身上这身裘皮大衣太厚了,捂出他一身热汗。

张妈在站在房檐下张望,远远瞧见个圆咕隆咚的大毛球“滋溜、滋溜”一路打着滑出溜往主院方向冲来。

空中飘着细密的雪花,她看不清楚,眯缝起眼正准备仔细瞧瞧这是哪里来的长毛野猴子如此不懂规矩,“长毛野猴子”已经由远及近一滑到底,滋溜一下滑到张妈眼前。

一把拽下帽子,大股热乎乎的白气从“野猴子”头顶冒出来。

张妈“哎哟”惊叫一声,手脚慌乱不知放哪好,焦急的拍着大腿,说话都不利索了。

“天老爷,我的天老爷,祖宗哎,活祖宗哎,您这、这这……”

“张妈,娘找我?”白灵筠呼吸有些喘,急急问道。

“是是是,您快进来!”

张妈终于理顺口条,比白灵筠的语气还急,“莲儿?莲儿?人呢?”

莲儿匆匆跑出来。

“在,在呢。”

秋菊被打发走后,凭借张妈的关系,暂时将莲儿调到沈夫人院里做些打杂的粗活,这会儿正蹲在廊下照看炭火,被张妈急切的一喊差点踢翻炭炉。

张妈瞧她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呵斥道:“还不快去换新炭,没瞧见少爷身上湿着吗?”

“是、是。”

莲儿一看见白灵筠就不敢抬头,说话也结结巴巴,低着头匆匆跑回廊下取新炭。

张妈没功夫再管莲儿,脚步匆匆的引着白灵筠往屋里去。

沈夫人本就心情不佳,被院里的声音吵的更烦了。

“吵吵嚷嚷成什么样子?”

冬梅撑起棉布帘子,夏竹扶着沈夫人从屋里走出来。

“张妈,你怎么也不懂规矩了?”

不等她继续训斥,视线一定,瞧见白灵筠站在院子中央,顶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瓜子,耳边的头发丝儿上挂着冰霜,领口的扣子也全解开了,整个脖子都露在外面。

杏眼瞪的老大,搭在夏竹小臂上的手指都跟着抖起来。

“你、你快给我进来!”

在四个熏炉的轮换围烤下,白灵筠汗湿的头发和半潮的衣服已经被烤干了,此刻正丧眉耷眼的坐在炕榻上,偶尔抬眼偷瞄几下沈夫人的脸色。

沈夫人余光扫见,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故作严肃的问道:“知道错了没有?”

白灵筠用力点头,态度特别诚恳。

“知错了,娘。”

一声软乎乎的娘,叫的沈夫人不自觉软了语气。

“你说说你,病还没好利索就一头汗的往外跑,万一受了风怎么办?再叫华老先生扎你个十天半月?你不疼,娘都要看不下去了。”

一听见扎针,白灵筠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肩膀。

他已经扎十四天,满两个疗程了,今天原定是要再补一针的,上午华老先生差人传话过来,说他已经基本痊愈,补针免了,吃几天药巩固即可,他才高兴了没俩小时,可万万不能再扎了啊!

偷偷摸摸在大腿根处用力掐了一把,疼痛刺激的眼圈泛红。

“娘,筠儿错了,再也不敢了,真的,发誓,再有下次,就、就……就让华老先生扎我一个月!”

白灵筠伸出三根手指,情真意切的对灯发誓,不管怎么说,先度过眼下这一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沈夫人见白灵筠眼泪都快憋出来了,再强硬不起来,拉下他举手发誓的胳膊。

“好了好了,什么大事就随便立誓?有损运道,娘希望你这辈子都不再被华老先生施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白灵筠特别赞同。

“娘说的对。”

他也希望这辈子都别再针灸了,太遭罪了!

沈夫人坐到白灵筠对面,示意他抱好怀里的陶瓷水鳖,等白灵筠老老实实的搂在怀里后才继续开口。

“娘叫你来是有件事与你说。”

白灵筠立刻坐直腰板。

“娘您说。”

“过完正月十五,年节就算正式结束了,我与你爹商量过,准备回江宁去。”

虽然知道沈老爷和沈夫人不会在宛京驻足太久,但冷不防听到这个消息,白灵筠还是觉得挺突然的。

“娘,您和爹不再多住些时日了?这节气正冷呢。”

沈夫人话语中颇有些无奈,“阿澜不在,我们倒是想多住些日子,你一个人在宛京我也不放心,只是行政院已经发来三封电报,你爹再不回去,那边就要派人上门来请了。”

沈老爷虽然有提早退休的打算,但毕竟现下他还担任着行政院院长一职。

家中喜事办完,年休的假期也已结束,沈老爷若还不回到任上也的确说不过去。

相处了这段时日,如今得知二老即将离京,白灵筠心中很是不舍。

颇可怜的看着沈夫人,“爹娘可定下回程日子了?”

沈夫人差点就脱口而出,让沈老爷自己滚回去,她留在宛京陪白灵筠了。

可一想到江宁还一大摊子事情,只得心累的点点头。

“定了,后日便走。”

“这么急?”

白灵筠心头一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行政院那些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听不懂,就听你爹说了一嘴什么袍子会,这人一上年纪,记性也不好使,早上才说的事儿这会又忘了。”

白灵筠掐算着时间,想了想。

“娘说的是黑袍会吗?”

如果真是黑袍会,沈老爷确实要尽早赶回江宁。

“对对对,就是黑袍会,瞧我这记性,都是被那姓段的……”

沈夫人喉中一哽,“算了,不提他,晦气。”

白灵筠沉吟片刻,小心翼翼的问沈夫人。

“今早在饭厅,我听爹唤了声“义兄”,那人是大总统吗?”

一边问着话,一边时刻观察沈夫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