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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佑备足了银钱预备交给陈福生,让他带戏班子回乡下避几日风头,等他把白灵筠转移出宛京再回来,到时任凭春合堂如何横行霸道,也没法追到晋西去要人。

可如今赵天佑带不走白灵筠了,陈福生自然也拿不到他那笔银钱,而且好巧不巧,沈啸楼又带着聘礼来了个门前截胡。

陈福生不仅钱没拿到,好不容易盼来的角儿也没了。

一无法跟赵天佑翻脸,二不敢反抗沈啸楼,三又不能拿白灵筠如何。

满腔怨愤怒火无处发泄,如此一来,英哥儿给白灵筠通风报信这件事就成了他唯一的发泄渠道。

白灵筠若是在这个时候跑到陈福生眼前晃荡,回头受苦的还是英哥儿。

所以他只回到西厢房将自己的衣服物品收拾完毕,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从胜福班出来时候尚早,又拐去了东郊戏院。

戏院门前挂着歇业的牌子,门口的海报已经全部撤掉,空荡荡、光秃秃,再配上破旧的门面,属实寒碜荒凉。

“司令!”

沈宿骑着马从后面追上来,白灵筠伸着脖子往沈宿身后瞧了瞧,见马上只有他一人,失望的叹了口气。

自从他被沈啸楼带到洋楼后就没见过戴沛川了。

沈啸楼看出他的失落,开口道:“他跟军营的士兵们一起放粮,晚上叫沈宿送他回去。”

白灵筠听到这句话,眼睛复又亮起来。

“好。”

沈啸楼抬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丝滑的触感令他从指尖麻到了心尖。

沈宿来到近前,翻身下马,两腿立正。

先给沈啸楼敬礼,放下手臂后又向白灵筠行了个点头礼。

高声喊道:“白老板。”

白灵筠的耳朵经过了残次大喇叭的多次摧残荼毒,如今已经渐渐生出了物理抗体,淡定的颔首回应。

“沈副官。”

沈宿快马加鞭赶过来定是有要事找沈啸楼,涉及到军中事务,白灵筠自觉回避。

与沈啸楼招呼一声,先行进到东郊戏院里。

见白灵筠进了戏院大门,沈宿压低了声音向沈啸楼汇报。

“城外的流民闹事,已经压下来了,流民里揪出了不少城内的街头混子。”

沈啸楼眯起眼,眼神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开口了?”

沈宿摇摇头。

“都是混迹市井,没犯过事儿的普通人,没法下手。”

沈宿虽然面相长的莽,情商又低,但脑子不笨,行事很有章法,发现有人故意混在流民里闹事立刻将场面控制下来。

仔细一查,原来闹事的都是宛京城内的无业游民,街头混混,平日里除了呛毛呛刺过过嘴瘾,身上连小偷小摸的案底都没有。

这样的人与普通百姓无异,既不能押解审讯,也不能上刑伺候,很是棘手,遂急忙赶来向司令汇报。

沈啸楼用手套扫掉大衣上刚刚落下的一片雪花,淡声交代。

“那就送到警务司监狱先关着吧。”

警务司监狱?

那不是关黑风寨十五个红胡子的重刑狱吗?

把这几个小混混扔进去,要不了半日还不得吓的他们哭爹喊娘?

沈宿脑子略略一转,很快就领悟了沈啸楼的用意。

呲着一口白牙嘿嘿笑起来,要说这出阴招、损招还得是司令出马啊。

咧着嘴,打了个军礼。

“是!”

另一边,白灵筠进到东郊戏院里,一推开门正撞上两个口沫横飞吵嘴架的年轻人。

“咱们当初可是有过合作约定的,年营收额按利润五五分,现在你说撤资就撤资,这么短的时间叫我去哪筹那么多钱来补给你?”

“你也知道咱们有合作约定?你去申城学大舞台建造跟我这个合伙人说了吗?回来之后关门停业要改造戏院跟我商量了吗?开门做生意是要赚钱的,不是给你做技术实验的,若不是这次我来京中办事,还不知道从前一个好好的戏园子被你经营成了这样惨淡的局面!”

“我想改造戏院是为了咱们的长远发展着想,我们现在的设备太落后了,不说申城的大舞台,便是后起之秀的广和楼、广德楼都把咱们甩出去几条街,好戏班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咱们戏院?”

“你做什么事都如此冒进,歪理邪说一大堆,我说不过你,今天我就是要撤资散伙,从此个人走个人的路,谁也别碍着谁发财!”

“我都说过了,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得给我时间啊,你不能……”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

白灵筠作为一个意外闯入的路人,实在听不下去这两只菜鸡互啄。

清了清嗓子,“要不你俩都别干了,把这戏园子卖了吧。”

“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朝白灵筠吼过来。

因站在戏台的藻井之下,拢音效果好,这两嗓子吼的极有气势。

白灵筠抬起手指按了按被震到嗡嗡响的耳膜,这俩小学鸡一致对外倒是很团结嘛。

其中一名穿格子西装的青年从戏台上跳下来。

一身风尘仆仆,面上略显疲色。

跨步到白灵筠面前,“东郊戏院今日歇业,先生若要看戏还请移驾他处。”

青年话一出口,白灵筠就知道这位是个资深“老阴阳”,话里有话,明讽暗刺他未经允许偷听旁人讲话。

白灵筠双手合抱作了个揖,是中午吃饭时刚跟溥侗学的标准清廷礼。

这样的礼节一则表示对他人极大的尊重,二则也时常用以表达真挚的歉意。

“实在抱歉,方才并非有意听二位先生谈话。”

这二位站在藻井之下吵架,嗓门比唱戏的声音都大,别说他在门里,耳力好些的站在东郊戏院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青年见白灵筠礼节真诚,面上表情柔和了些许。

再见此人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也不像是那种偷偷摸摸听墙角的猥琐之人,遂鞠躬行礼表示歉意。

“是在下语气冲了些,先生莫怪。”

白灵筠笑道:“我们戏班子先前租了您这戏院几日,一直没得见戏院老板,今日倒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