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
天玄长王公景云靠在关蝉枫怀中,眼神里弥漫着淡淡的不安和害怕。
“父珺,我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这已经是他们被关的第七八日了,如此狭窄的一个牢笼,阴森可怖,臭气熏天,他从未体验过这么糟糕的环境。
关蝉枫穿着皇太主珺的衣服,看起来倒也不像是遭罪的模样,不过他神色忧虑,眼底一片鸦青,倒也显得憔悴。
“快了,等这位翰云皇帝忙完,就会召见我们的。”
他在心中叱责白瑶几句,哄着孩子,眼神郁闷。
景钰坐在他们旁边,手中把玩着一根稻草,眼神复杂,“父珺,您说皇姨母是不是被翰云皇帝给杀了的?”
皇姨母说要去给小皇叔报仇,结果便一去不复返。
恐怕早已惨遭毒手。
关蝉枫哪里知道,但他看着景钰和白瑶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轻叹一声,“钰儿.....”
就算白瑶杀了景瑟,可她又能如何,难不成让她去杀白瑶。
一阵脚步声传来。
“走吧,陛下要见你们。”狱卒打开大门,面色冷肃的对她们说道。
关蝉枫抿唇,神色惶惶。
白瑶要见他们?可是.....
他看了一眼自家女儿,心里不甚忐忑。
景钰却是直接站起来,颇有一股怨愤之气弥漫在眼中,想要赶紧见一见这位所谓的千古一帝。
她要问问她,皇姨母的下落。
景云牵着关蝉枫的手,走在翰云皇宫中。
比起天玄皇宫,翰云皇宫显然要破败得多,但从两侧禁军身上的气势来看,确实比天玄要强盛不少。
眼下正值年末,天寒地冻,景云环顾四周,缩了缩脖子。
景钰走在最前头,在禁军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门前。
殿内传来小孩子的欢呼声,关蝉枫垂眸。
听闻白瑶子嗣充盈,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想来这些年,后宫佳丽无数,倒是让她尽享齐人之福啊。
高雯走出来,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三人,面不改色,“陛下请你们进去。”
屋中,几个孩子得了白瑶送的礼物,正开心的走出来,和迎面的三人擦肩而过。
看她们穿着狐裘,满身金玉之物,一派富贵荣华,倒是和破落的翰云皇宫大相径庭。
白玉昕回头看了一眼景钰的背影,微微蹙眉。
她没看错吧,怎么感觉这天玄幼帝比她还像母皇?
不可能!
踏入御书房,关蝉枫心中复杂,情绪交错。
“拜见陛下~”已为阶下囚,便的对白瑶施行大礼。
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白瑶回头,坐在自己椅子上,“起来吧。”
女人低沉稳重的声音一如往昔,关蝉枫咬紧贝齿,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白瑶脸上,却下意识一惊。
七年过去,她怎么还这么年轻,像是青春永驻了一般。
倒是他,这些年垂帘听政,劳心费神,一张绝色面容早已疲倦得不成样子,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他怔怔的望着她,眼中情绪错乱,见白瑶身姿昂扬,气势恢宏,竟有种羞愧的情绪蔓延上来。
景钰见到白瑶第一眼时,也有些震惊。
在她的认知里,翰云皇帝怎么也得是个中年人才对,怎么看上去如此年轻,而且....她看起来有些眼熟。
白瑶一挥手,殿内近侍除了高雯,都离开了。
“几年没见,你老了不少。”
也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又没她的滋养,能好看到哪里去。
“......”关蝉枫眼角一抽,倒没想到她上来就戳人心窝子。
他老怎么了,说的就跟她有多年轻似的。
不等关蝉枫开口,一旁站着的景钰盯着白瑶,握紧拳头,“你是不是杀了朕的皇姨母?”
白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轻飘飘的移到她身上,“景钰,你已经不是皇帝了。”
小丫头,人不大,气势不小。
“至于你的皇姨母.....
准确的来说,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白瑶!”关蝉枫开口制止,但谁让她说的太快,根本来不及。
“....父珺?”景钰愣了一下,不懂白瑶所言何意。
也不懂她父珺为何突然这么激动。
而且,她们认识吗?
关蝉枫脸上青紫交加,有些不知所措,“....”
景云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他完全听不懂。
“所以,是你杀了皇姨母?”景钰咬牙,小小年纪,眼中就迸发出一股强烈的仇恨之气。
于她而言,皇姨母就像是亲生母亲一般,这些年,皇姨母为扶持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怎么照顾,呕心沥血,十分不易。
“杀了,就葬在皇陵之外,得空你可以去拜祭拜祭。”白瑶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眼中丝毫没有波澜。
景钰浑身惊颤,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立马就要冲上去跟她动手。
关蝉枫及时抓住她,神色惊慌,“钰儿!”
“父珺,你放开我,我要替皇姨母报仇。”景钰咬牙,眼泪滚滚而下,虽然才六岁,但她早已明辨是非恩仇。
“不行啊。”关蝉枫欲言又止,抱着景钰,又看向白瑶,眼神恳求,像是不要让白瑶揭穿她们之间的关系。
景钰还这小,肯定受不了的。
“景钰,朕给你的影卫好用吗?”白瑶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
景钰泪流满面,眼中充斥着浓厚的恨意,显然已经无法思考她的话。
白瑶笑了笑,话语玩味,“难道你父珺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朕的女儿....”
“白瑶!!!”关蝉枫惊呼,脸色瞬间苍白,有种被揭穿秘密后的惶恐,“你疯了!”
景钰一下子便停止挣扎,面露错愕。
一旁的景云也惊呆了。
白瑶扫了关蝉枫一眼,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他们父女逼近,“你年纪尚小,很多事都不知道。
朕之所以留下你的性命,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景瑟报仇的。”
“如果你不是朕的女儿,你早就死了。
或者说,如果没有朕,你就不会出生,也不会成为天玄的新帝。”
“求你了,别说了。”关蝉枫身子瘫软,搂着景钰的手都在哆嗦,眼中满是惊慌。
景钰浑身僵硬,转头看向自家父珺,眼眶泛红,“父珺,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怎么可能呢。
不会的,她姓景,不姓白。
景钰的三观已经被震碎,她完全无法相信白瑶的话。
关蝉枫哑口无言,就知道哭,一脸不知羞怯还是窘迫,根本不敢直视景钰。
“父珺,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景钰攥紧双手,声音嘶哑。
关蝉枫恼怒,看向白瑶,“难道今日召见,就是为了羞辱我们吗?”
“从始至终,我也不过是你的一棵棋子,白瑶,如今你已称霸北大陆,难道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是,她皇权在握,至高无上,可他又有什么错。
早知如此,当年他就是被景嘉打死,都不会接受她。
“朕叫你们来,不就是为了放过你们吗?”白瑶站在她们不远处,面容平和,“关蝉枫,你是想留在都城,还是跟随景钰去封地。”
关蝉枫停下啜泣,意外的看向白瑶,“你愿意放我们离开?”
“当然,毕竟她们也是朕的孩子。”白瑶云淡风轻的说道。
“不,我不是。”景钰怒目圆瞪,高声辩驳,“我不是你的女儿!”
她身上流淌着的,是天玄景氏的血脉。
“钰儿!”关蝉枫搂着她,对她摇摇头,“都是父珺不好,从前的事,父珺会慢慢给你解释的。
你别执拗,咱们去封地,自由自在的生活好吗?”
既然白瑶有心放他们离开,那他们正好可以放下从前的一切仇恨和恩怨,安稳的过下半辈子。
钰儿这么小,国仇家恨都不该是她背负的东西。
“父珺!”景钰不可置信,身子僵直的站在关蝉枫怀中,“是她攻打天玄,是她害了皇姨母。”
她不会屈服在白瑶微弱的怜悯之下。
她记得天玄的仇,记得皇姨母的死,记得她的百姓和将士。
关蝉枫伤心,这个孩子跟景瑟一样的刚正,有些事情,他都说服不了她。
“钰儿....”
白瑶见状,声音不轻不重的对他说道,“无妨,朕有办法让她答应的。
关蝉枫,朕会封景钰为乡君,去了封地,你们好好生活。”
说不通景钰,那就用别的办法吧,失忆丹她多得是。
这个孩子,确有几分像景瑟。
关蝉枫抿唇,心里有些忐忑,到现在都还不是很相信她的话。
白瑶看向高雯,冲她点头。
景钰警惕的盯着白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景云也害怕的躲在关蝉枫身后。
高雯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叫来近侍,将他们给带下去了。
两天后,一辆马车从皇宫离开,驶向南越。
马车里,景钰和景云都睡着。
关蝉枫轻抚孩子的脸颊,心中安定不少,他掀开帘子回头,望了一眼逐渐缩小的皇宫,又有些百般不是滋味。
景钰和景云都服用了失忆丹,白瑶替她们改了名字和身份,以后便只是白氏皇族的一个宗亲,再也不会跟天玄有任何关系。
年节将至,风雪漫天,孩子们在开阔的皇宫广场上疯玩,白瑶坐在屋檐下,左边是闻人映,右边是顾素晗。
闻人映快生了,腰腹圆润,手里端着汤婆子,小脸也圆润得跟个球似的。
白瑶正在说他,让他最近少吃点。
御医都跟她告状好几次了,他还非不听。
顾素晗喝了口热羊乳,余光瞥了一眼闻人映,又好奇的对白瑶询问道,“妻主,德良侍什么时候回来?”
还怪想他的,没人跟他吵嘴,宫里都冷清了。
白瑶收回视线,看着疯跑的孩子们,“不知道。”
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吧。
这也挺好,给她省点粮食。
白瑶丝毫不在意。
“哎....”闻人映忽然肚子一疼,抱着小腹低呼一声。
“怎么了?”白瑶摸了下他肉乎乎的手爪子,转头过来。
“孩子踢我。”闻人映皱眉,摸着肚子无奈道。
不过感觉自己跟尿裤子似的....
他低头一看,裤裆都湿了。
“啊——”不好,他要生了。
风雪依旧,长泰宫热闹非凡,进出的宫人端着热水跑的飞快。
白瑶坐在屋外等着,跟白羽不时交流两句,一点也不紧张。
经历太多,她都没什么感觉了。
闻人映的叫声偶尔传来,产公哄着他,屋中情况倒也顺利。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闻人映便顺利产下一女。
闻人映吃得多,孩子体格好,产公都差点没抱住,孩子可真是有劲儿。
白瑶看了一眼,赏了长泰宫上下,又给孩子赐名白玉嫚后,就离开了。
这是白瑶的第二十一个孩子,宫中热闹又要更上一层楼。
新春伊始。
欧阳拂带领商队和护卫前往南大陆,同去的还有白瑶钦点的几个孩子。
从老大到小十,全都被白瑶打发出去。
她不打算亲自攻打南大陆,南大陆就留给孩子们慢慢练手吧。
她有的是时间,如果她快速拿下南大陆,任务完成,她肯定会选择抽身离去,不再停留。
可太子之位尚未敲定,两个大陆也没有彻底进入一个平顺安稳时期,对于白瑶而言,她什么心都可以没有,但责任心不行。
此行对她来说不过是历练,但这对真实存在于这片大陆的人来说,却是一生的风霜,如果做不到海晏河清,国富民强,那在她心中,便不算彻底成功。
孩子们对此行并无异议,她们已经长大,总要开始学着肩负责任。
欧阳拂离开后,他的两个孩子,则是交由欧阳绫照顾。
新都已经开建,目前北大陆一切正常,只是有些小地方还有点暴乱,白瑶也都在派人前去处置。
人口核查和土地清算计划发布下去,朝中大臣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也有心思不端者,背着白瑶卖官鬻爵,强占民田,自以为现在翰云独大,白瑶无心监察这些小事。
都城里的官员知道白瑶的厉害,根本不敢乱来,每日跟驴似的忙得团团转,就怕自己被白瑶盯上。
各地州府,因为翰云现在正处于飞速发展期间,以为私下做些丑事无人知晓,毕竟现在翰云这么大,总有些空子可以钻,便暗戳戳的使坏,结果被锦衣卫抓了个现行,不仅自身难保,连带九族都被白瑶给抹了个干干净净。
白瑶并不怕背负骂名,眼下北大陆刚刚开始发展,若不严惩,恐怕后患无穷。
北大陆的百姓现在也有两件大事,第一件,开荒种地,第二件,成亲生子。
不过在生孩子方面,白瑶汲取了自己的经验,又补发一条律例,每家生孩子不得超过十人,若是超过十人,便每个孩子收取百两罚金,再犯者,家产五成充公。
除非特殊情况,一直没有生出女儿者,才可追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