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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 南陵县 王家村

王敦面对大夫,站在临终女人的床前。床上的老婆子很平静,她认命了,但神志还清醒。望着两个男人,听他们交谈。

她快要死了,但并不抗命,从她的两个孙儿被卖了之后,她就已经活的够久了。

南诏十二月的冬天不算冷,光照不进来,但寒风依旧从紧闭的门窗吹了进来,棕褐色的地面被带起了尘土。

腐朽的气味,即使是寒冷也盖不住。

大夫提高嗓门说道:

“王敦,你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了,她这种状态,随时都可能过去。”

王敦愁眉苦脸,反复说道:

“可我哪有时间陪着她?今年收成不好,我连儿女都卖了才没让王村长把地收回去!现在都没播种完啊!你说呢,妈妈?”

这个垂死的女人,还受庄稼人的吝啬所钳制,用眼神和额头称是。孙儿没了就是没了,她儿子得活着啊,丢下她一个人死就死了。

大夫却火了,跺着脚说道:

“你真是个畜生!播种?妻子儿女都被你卖了,现在倒是想起种地了?要不是看在你家老人的面上,我真是懒得与你说半个字。

你如果非要‘播种’,那你就请杨婶来,让她守护你母亲。我要你这样安排,明白么?让她来看护你母亲。我要你这样安排,明白吗?!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以后等你得了脏病,我不管,让你像狗一样死去。”

王敦摸着口袋里的钞票,动作迟缓,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既舍不得口袋里能去挥霍的钱,又有点担心自己不得善终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那个,杨婶来看护,要花多少钱?”

大夫恶心的看着这个又高又壮却始终被自己父母供养到如今的废物,他竟然是连最后一程,都不愿陪在自己的母亲身边,不耐的嚷道:

“我怎么知道,一个钟头她就得来这,明白么?”

王敦打定了主意,出门。

杨婶是个老太太,专给人熨洗衣服,还为本村和周围一带人家看守死者或者临终的人。

她像头年的苹果,满脸皱纹,而生性狠毒嫉妒心重,吝啬的离谱,整个身子佝偻着,就仿佛垫着布料被熨斗无休止的来回熨烫过,结果压弯了腰。

她对人的临终时刻就好像有一种十分残忍又恬不知耻的喜爱,开口闭口总讲她亲眼看见死亡的人目睹千奇百怪的死亡场景。

而且讲的特别细,不过细节总是雷同,就像猎人讲述他每次的射击。

“杨婶,我妈快要不行了。”

“不行了?”

“她快翻白眼儿了!”

老太太微微挺起腰板,突然以一种同情的语气问道:“还要多久啊?”

“大夫说她挺不过下午。”

“那她肯定就不行了。”

王敦想到在县城正等着他‘播种’的小娇,干脆开门见山:“守护我妈直到咽气,你要多少钱?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有钱的主儿,前年卖了老婆,今年更是把一双儿女都卖了。

也正因为这样,我妈才会太累了,卧床不起。别看她九十二岁了,干起活来,还像个十岁的孩子。她那身子骨,谁也比不了!……”

杨婶解释:

“两种价钱,有点钱的,白天100块,晚上200块;其他人家,白天40块,晚上60块。”

王敦心里嘀咕起来,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妈妈,知道她特别禁折腾,特别能吃苦耐劳。大夫说她不行了,可她还可能挺上一个星期。

于是果断的说:

“不,我想要个一口价,守护到我妈咽气的价钱。咱们都碰碰运气,大夫说她眼看就不行了,如果这样你就捡了个便宜,如果她还能拖更长时间,那就便宜了我!”

杨婶十分惊诧,以这种承包方式给人送终,倒确实像是王敦能干出来的事,他爹死的时候,好像也就一个草席埋了吧?

这次能让他掏钱都已经算是稀罕,倒还真想碰碰运气。

“我去你家看看吧。”

路上,二人谁也不讲话,快要到他家时,王敦咕哝道:“也有可能,万一她死了呢?”

他这无意识的盼望倒是从他这话的语调中流露出来,然而老太婆并没有死。

她仰卧在破床上 放在红色印花被单上的双手干枯的吓人,布满筋结,好似怪物,如同螃蟹。

而且由于风湿痛劳累,似乎积了百年的劳作,这双手蜷缩起来。

杨婶走到床前仔细查看要死的女人,摸了摸她的胸口,听了听她的喘息,接着这才判定老太婆挺不过今晚。

“怎么样?”

杨婶答道:“她要拖两天,或许三天,全算上给我300块吧。”

“三百块?县城的小娇都要不了这个价!”

两人讨价还价,激烈争论了好久。杨婶要回去,时间白白过去,王敦终于同意了。

杨婶带着针线活回来了,又开始观察临终的老太婆心里,心里琢磨她会不会拖很长的时间。

老太婆一动不动,眼睛睁得老大,呼吸短促,发紧的嗓子眼发出嘶嘶的声音。

然而一天过去了,垂危的老太婆还是老样子,呼吸困难,面无表情,双手蜷缩着放在被单上。

杨婶心下明白,这种状态还可能延续两天,四天,甚至一个星期。她不由得怒火中烧,怨恨王敦的狡猾,也怨恨这个不肯咽气的老太婆。

第二天夜里,她凑至床前问道:“你想过你的两个孙儿么?”

老太婆空洞的双眼忽然流下一滴泪来。

于是,杨婶便讲了起来,一边恫吓她脆弱的灵魂。

“你以为你那儿子将他们卖给了好人家?可好人家哪有牙子给的钱多?咱们这地儿荒有荒的好处,总有些牙子愿意出高价把孩子买了去,做成吃食,贡上面的大人物享用!”

说着她开始列举,她耳熟能详的烹饪手法,只不过将猪肉换成了人肉。

大妈终于慌了神,骚动起来,手也乱抓。

杨婶适时地将自己晚上带着的肉糜粥,端在了大妈的眼前。

垂危的老人惊慌失措,眼神惶恐,她的双臂和胸口甚至都挪出了被窝,接着却长叹一声,倒了下去。

哪怕杨婶以专业的动作想要合上死者圆瞪的眼睛,也依旧费了些气力。

当王敦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的时候,立刻看到杨婶带着窃喜的模样,本来应该给200块的,他却不得不付给她300。

“王敦么?王家村……”

地下室,吴白天静静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微弱的烛光摇曳不定,映照着她那张凝重的脸庞。

桌面之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张,那是吴双城费尽心力搜集而来的有关南陵县所有常驻人员的详细资料。

桌面上摆着的吴双城关于南陵县所有常驻人员的消息,也让她终于从中找到了前世作为人奸,协助变种族悄然潜入南诏境内。

最后导致南诏彻底陷落,无数无辜的人类被残忍地当作人牲的王敦。

此时的王敦还未显露出其狰狞的真面目,这个贪图享乐卖妻卖子,却有着超高天赋,最终成为半人半兽的怪物,如今还只是个畜生。

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像王敦这般通过买卖人口来谋取私利的现象,在南诏毗邻地渊入口的那些村镇中屡见不鲜。

哪怕他们知道自己卖出去的子女是会被当做食物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