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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在我读初三的那一年,陕西某个电台播了一部在当时很热的电视剧,那部电视剧的剧名叫《大秦腔》。

《大秦腔》里有一段演的是年少的韩子生爬上西安的城墙,在城墙上面大喊着:韩茂臣,老不死,就不学,气死你。我当年看电视,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觉得特别有趣(虽然我有很多时候对我爸感到不满,但是这段电视剧我是纯粹觉得有趣,与对我爸的不满无关)。西安的城墙因为这部电视剧有了故事,成了令我向往的一处所在。

我在中考之前从来没有出过我们哑柏,因为中考和高考去过两次县城。

后来,我被当作种子选手选出来参加了一次初中专考试。出中专面试的地点就在西安。

那一次,学校有个老师带队,领着我们去西安面试。

出发前,我妈帮我置备了一身在当时来看也还过得去的衣服。我没有合适的鞋配我的衣服,于是去借了我表姐的一双凉皮鞋。绝对算是认认真真地做了准备了。

那天,带队老师领着我们坐着大巴车到了西安。从大巴车上下来,又领着我们坐着公交车去面试地点。那是我第一次坐公交车,觉得很新奇。

在前往面试地点的路上,我看到了西安的城墙,立刻就想到了电视剧里的那段情节,心情无比激动。

在我跟城市没有接触过的时候,我看到的书里都是美化农村,说农村空气清新,风景优美等等,我还以为书里说的都是真的,以为我们农村真的有多美。直到我去过了城市,才觉得农村的美是被夸大了。

我们去面试的那一个考点在西安的一个大学里,具体是哪一个大学我记不太清楚,但我记得那所大学有一片很美的草地,在一片绿荫很美的树下。那个地方我去过一次就流连忘返,我们农村就没有那样的地方。

面试完之后,我们的带队老师又带着我们去参观了西安的一个动物园,那个动物园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旁边长着几丛竹子,风景也很美。我表姐的皮鞋我穿着磨脚,走到竹林那儿的时候人就不想往前走了。

后来,中专没考上,我也只好在我们那片小地方继续读高中了。

第二次去西安,是在高考之后。

当年,我属于外语类考生。外语类考生在入学之前还要先面试。我第二次去西安,还是因为要去面试。

第二次去西安,是我妈带着我去的。我妈带着我去了我姨婆家。

我姨婆家当年住在西安体院的老校区,在家属楼的一楼。家里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餐厅,一个暗卫。我姨婆家当年住的房子其实挺小的,没有专门的客厅,平时就把餐厅当客厅使。

我妈一坐到我姨婆家的餐厅就开始啧啧称赞,说我姨婆家的房子好。我当年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我一下子就发现了带着暗卫的房子的坏处,这个坏处就是暗卫的卫生间哪怕打扫得再干净,里面都有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散不出去。对于我妈的表现,我什么都没有说,就觉得我妈没见过世面。

我姨婆很喜欢我。她一见到我就觉得我长得很令人心疼。

我姨婆带我去我大姨家。我大姨当年在外院教体育。离了婚,独自带着一个男孩,在外院住着一个不大的长方形的房子。

我大姨那天给我们切了哈密瓜。那是我第一次吃哈密瓜,还不知道那个瓜应该怎么吃。我问我大姨:这个瓜的皮能吃吗?我姨婆听我这么问,在旁边笑得满脸皱纹都聚到了一起,说了句“稼娃”,然后告诉我哈密瓜的皮不能吃。

我妈在西安没有停留多久就回去了,把我留在我姨婆家待了一段时间。

我姨婆每次领着我出门的时候,遇见体院的那些家属,人家就会问:家里来了亲戚?我姨婆就很骄傲地说:这个是我侄外孙女。然后,体院的那帮家属就开始赞叹,说:看娃长滴蛮滴。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发现,我这个人很招老太太喜欢。

我姨婆和我姨夫爷两个人各自睡一个房间,我晚上跟着我姨婆睡,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分开睡。我姨婆不好意思地跟我说:你爷嫌我打呼。

我那时候还年轻,能吃能睡。早上我姨婆都起床了我还能再睡会儿。吃早饭的时候,我姨父爷问我:娃晚上睡得好吗?我说:睡得挺好的呀!我姨夫爷向我投来赞叹的目光,说:你婆晚上打呼噜的声音那么大,我都担心你睡不着。居然还睡得挺好。然后点点头,又说了一句:能睡着就好。

我在体院待了十几天,被人夸得都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了,真的以为自己美得跟仙女似的,后来大学一开学就被打脸了。

如果不出意外,我那年的成绩也许就考到西安外院去了,事实是后来出了一点意外。

我那年去西安外院参加面试。面试完了就想着我的二本第一志愿填的是西北政法学院。西安外院和西北政法学院之间就隔了一条长安南路。我当时就想着还是去看一看那所可能和我没有缘分的大学吧。

那天我刚刚认识了一个户县的女孩,我们两个面试完就商量着一起去路对面的西北政法溜达一下。

我们去了西北政法的之后就发现西北政法有一个很美的紫藤花架。当时正值暑假期间,一架紫藤来得流光溢彩,我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个地方。

我跟同行的女孩说:真希望今年报考外院的人多一些,让我差两分把我挤下来,我就能考到西北政法了。这句话我当时也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后来果然一分不少地应验了。

外院那年报了很多人,我真的因为差了两分被挤了下来。我大姨在外院教书,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我们家,大家都很紧张。我妈赶紧向我姨父爷求助,就怕我那年以高分落榜。大家紧张了一阵子之后,有消息传来,说我被西北政法录取了,全家人又从紧张转为惊喜。

我姨夫爷当年是体院教铅球的教授,大家都认为我被西北政法学院录取是我姨夫爷的人脉起了作用。后来见了我姨夫爷,他老人家很郑重地跟我说:女子,你的大学是你自己考上的,爷其实并没有给你帮什么忙。爷在这件事里的作用充其量就是比你们家人早知道你被另一所大学录取了这件事,让你们早了那么一点点时间安了心而已,不要觉得你欠了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