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溪更加好奇这位唐导的底细了。
察觉到她的眼神变化，唐婉华心下失笑。
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再怎么沉稳，还是会下意识泄露出真实的情绪。
不过这正合她意。
在这场饭局之前，唐婉华已经把一份又一份的演员简历扔进碎纸机里了——她想要的是清纯漂亮又能让观众有新鲜感的一张脸，不能太出名，且必须在二十岁以下。
青春片，当然要找真正年轻的少男少女来演，不然又有谁会为了这部片子走进电影院？
唐婉华释放出的友好信号，苏灵溪接收到了，于是她大着胆子发问：“唐老师以前也是做文娱这行的吗？”
“嗯……或许也算吧，我以前偶尔会写写影评。”
年轻演员胆子大一点是好事，唐婉华并不觉得冒犯。
阮棠笑着打趣：“太谦虚了唐老师，明明是出过书的专业影评人，怎么被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唐婉华只是笑。
苏灵溪心里有了计较。
“灵溪，下个月一整个月的时间归我了，这没问题吧？”唐婉华问。
《谍影风云》是大项目，从试镜到确定选角的流程恐怕都得走一个月，明年年初能不能开拍都是个未知数。
下个月有一小半的时间都是国庆假期，是个正合适的空档。
苏灵溪清了清嗓子：“唐导放心，保证没问题。”
“老师您也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不在唐导面前丢了您的脸。”
苏灵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惹得阮棠给了她一个爆栗。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苏灵溪也通过和贝柠聊过的那些八卦成功跟乌禾混熟了，不止加上了微信，临走前乌禾抓着她的手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等到上了保姆车，苏灵溪再抬头时，阮棠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了大半。
阮棠：“唐婉华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人物，去她的剧组拍戏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但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是正经的大院子弟，祖辈出过延安的革命家，也有官至上将级别的亲戚。”阮棠揉了揉太阳穴，“唐婉华的姨妈你应该不陌生，李寅娥，曾经帝都电影厂的厂长。”
苏灵溪心头一颤，这是毋庸置疑的“文二代”啊。
虽然早知道皇城里头能人多，但苏灵溪着实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女导演背景这么硬。
和唐婉华相比，雷导在帝都圈里的人脉也就是媒体看个乐的程度，不值一提。
苏灵溪顿了顿，说：“老师，她为什么会选中我？”
应酬了两个多小时，阮棠也累，此刻躺在后排，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唐婉华打小就才华横溢，这一点不假，但她的情况很特殊。”
“她本科读的是帝都大学中文系，还没毕业就被家里做主安排了结婚对象。有了老公很快就有了孩子，所以一直到去年离婚之前，她都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也就没机会独立导一部自己的戏。”
“而且，她们那种家庭你知道的，某些方面还是老一套的思想。她这次净身出户也要离婚，就是想大胆放手一搏，没人知道会成功还是失败。在她家那些长辈没明确发话前，帝都这群人当然不敢跟着押注。”
阮棠耸耸肩，无奈地摊手。
唐婉华今年四十有一，也就是说从22到40岁，她人生最美好的十几年全都埋葬在了那些家庭琐事之间。
只有厨房和花园是她能够发光发热的地方。
苏灵溪莫名觉得胆寒。
唐婉华每次说起电影拍摄相关的话题时，眼中总会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苏灵溪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热爱自己的导演事业的。
这样的女人会甘于待在家里，只当一个普通的影评人吗？
苏灵溪猜测，唐婉华的前夫大约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具体情形她不得而知，但幸好，唐婉华已经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来了。
苏灵溪转头看过去：“老师，您难道不怕押注失败吗？”
别人都不敢主动搭腔的时候，偏偏阮棠敢。
是胆子大还是对唐婉华有信心呢？也许二者兼而有之。
阮棠微微一笑：“俗话说得好，爱拼才会赢。连下赌注都不敢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上赌桌？”
“更何况，我对你们俩有信心，哪怕是小成本的爱情片，也一定扑不了。”
“你难道没有这个自信吗？”
只是一部校园轻喜剧的小妞电影而已，最多两三千万的成本，又是跟一群刚入行的新人演员搭戏。
上辈子好几亿成本的电影她也拍过，虽然不是一番，但戏份也不少。
苏灵溪根本没在怕的。
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阮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知道，那是名为野心的东西。
《十六岁的夏天》女二定下来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暗暗有在关注这个项目进度的代筱月忍不住气闷。
吴悦瑾为了解约主动放弃这个项目她是知道的，唐婉华和阮棠这几天走动频繁她也知道。
都是一个公司的，代筱月还有优渥的家世做底气，消息比苏灵溪那边快得多。
但她没有想到唐婉华居然连见都不见她一面就选定了苏灵溪。
她也是沪城戏剧学院表演系的专业前三名，不比苏灵溪差什么。
代筱月本以为这个角色理所应当会是她的。
最终，大小姐还是没忍住气，给杨茜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杨茜冷静克制到极点的声音：“筱月，唐导是通过阮老师的私人关系进行选角的，也许是阮老师大力推荐了苏灵溪，也可能是唐导凑巧看过苏灵溪的表演视频，这些原因我们作为旁观者都不清楚。但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件事我没有决定权，也没有多少话语权，更不存在你质疑的任何不专业行为。”
“你和灵溪都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不会厚此薄彼，也绝不会为了任何利益对你隐瞒消息，这是非常没有水平的经纪人才会做的事。我希望你能给予我基本的信任，好吗？”
代筱月被她说得心头一震，呐呐道：“我知道了，杨姐。”
态度是老实了，但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挂断电话，代筱月烦躁地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打通了那位私家侦探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