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之眉头轻蹙,但并没有被激怒。
他语气依然淡定:“父亲,您也曾为了母亲与家族抗争过,您比谁都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用勇气去争取的。您和母亲最终赢得了自己的幸福,我不明白,为何到了我这里,便不可以?”
勇昌侯神情一僵,被这句话击中了。
他沉默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当年的情况和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同!你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这一走,清水省怎么办?朝堂的布置怎么办?”
“父亲,”顾砚之直视着他,眼中坚定,“我承认,我过去的一切都是为顾家而活。您告诉我,顾家的荣耀重于一切,我遵从了您的教诲,从未有一丝懈怠。”
“可如今,我想为自己活一次,为心爱之人争取幸福。若顾家的荣耀,需要我放弃穗瑾,那这样的荣耀,我不要也罢。”
勇昌侯被气得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猛然站起,指着顾砚之,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知道,皇上已经将辞呈交给我处理,这说明他还没有完全放弃你!你若继续执迷不悟,甚至还会牵连顾家!砚之,你必须回京!”
顾砚之却缓缓摇头,声音冷静如初:“父亲,我与穗瑾的感情,是不容妥协的。母亲现在应该已见过她,我想母亲应该能感受到穗瑾的品行。她不愿回京,是因为她不喜欢那里的权谋争斗。而我,不想逼迫她。”
“那你就愿意陪她留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一辈子游山玩水?”勇昌侯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顾砚之点头,眼神却毫不动摇:“若她愿意,我甘之如饴。”
勇昌侯盯着顾砚之看了良久,眼神复杂。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继承了我的坚韧与决断。却没想到,你比我更倔强。”
“既然如此,我也就同意你们的婚事,但你们必须回京才能成亲。”
顾砚之想也没想就拒绝:“父亲,我会与穗瑾成婚,但至于在哪里成婚,就要看穗瑾的选择。”
勇昌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不再多言。
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书房。
刚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回头冷声道:“你母亲已经去了宁家,派人接她回来吧。”
顾砚之微微一笑:“多谢父亲宽容。”
片刻后,他立刻让侍卫派人去接回侯夫人。
既然已经答应了勇昌侯夫人,林穗瑾便约了顾砚之在酒楼见面。
她提前到了,站在窗边,微微转头看着刚踏进房间的顾砚之。
他看见她,嘴角勾起轻笑。
“你找我。”他的声音温润,却带着笃定。
林穗瑾抿了抿唇,转过身来:“砚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顾砚之走到桌边,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
她却没有动,只是双手垂在身侧,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我已经听你母亲说了辞呈的事情。”
顾砚之的笑意微收,脸上的淡然多了认真:“是吗?”
“砚之,”林穗瑾叹了口气,“你怎么能递交辞呈呢?清水省和朝廷的局势你再清楚不过,你的辞呈会带来多大的动荡?”
顾砚之微微扬眉:“穗瑾,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所谓的动荡,总有人能解决。可失去你,是我不能承受的动荡。”
“所以你就决定放弃你的前程?”
林穗瑾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不是你的全部,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不能为了我放弃你的一切。”
顾砚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执着:“穗瑾,我从未后悔我的决定。是你让我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愿意守护你,心甘情愿放下一切。”
林穗瑾的心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他深邃的对视:“可是我不能接受!你有你的责任,而我,过惯了清闲的日子,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顾砚之没有追过去,只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穗瑾,你总是这样,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却不曾问过我的想法。”
“我之前选错了一次,伤了你,也伤了我自己。这一次,我必须选对,我选择你,没有任何责任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林穗瑾的眼神复杂,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清水省的安逸,讨厌京城的复杂。如果你不想回京,我们就留在这里。清水省并非没有天地,我可以陪你过你想要的日子。”
“砚之……”林穗瑾低声唤了一句,她的眼眶微微湿润,眼神中有感动,也有挣扎,“你明知道我心里有多矛盾,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顾砚之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负罪感,也不希望你因为我的选择而自责。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穗瑾,我只希望你明白,我选择的路,不需要你的牺牲,只需要你的陪伴。”
她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覆在自己的手上,感受到那温暖的触感,心中的坚决似乎被他的一番话撼动了几分。
一阵沉默后,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但你要答应我,给我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吗?”
顾砚之凝视着她,片刻后,微微点头:“好,我等你。”
宁府。
林穗瑾眼神无焦距地盯着面前的茶盏,微风拂过,她却仿佛未觉,任由额前的发丝被吹乱,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纠结。
宁老夫人提着一个小篮子缓缓走进来,见到外孙女发呆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一声,将篮子放在一旁,坐到了林穗瑾对面。
“这都发呆多久了?茶水凉了,也不见你喝一口。”宁老夫人慈爱地开口。
林穗瑾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浅笑:“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这小脑袋瓜怕是要想破了。”
宁老夫人笑了笑,伸手替她整理散乱的发丝,“说说看,究竟在烦什么?是砚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