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将三种炸串都拍了特写，发在“我爱我家老闻家”家族群里。
首先看见消息的是闻志义的三儿子闻进，家族群是他的置顶消息。
“芸芸少吃油炸食品，你这青春小姑娘，小心胖的像你妈一样！”
闻进微笑着开玩笑回复。
接着一张张点开，看见芸芸拍的沾着辣椒粉的金黄酥肉时有点坐不住了。
“芸芸你这哪买的？这酥肉炸的有模有样的。”
又放大看，这一看看见了爸妈家熟悉的电视柜。
再点开下一张，发现他爸妈的拖鞋也在镜头里。
闻进一愣，点开手机摄像头，果然看见他爸妈，芸芸，还有一个小姑娘坐在客厅，都正在吃油炸食品。
闻进顿时火冒三丈，刚准备打开语音斥责，想想还有外人，又忍了下来。
关掉摄像头想了又想，更加气的不行。
上次因为闻志义拍的范桂英坐在树坛上啃油炸鸭腿的照片，闻进就气了好多天。
那天他生气的打电话回去，发脾气说了一大堆，一开始范桂英还哄着敷衍他，说什么就吃了一点，没事，小姑娘手脚干净之类的话。
后来他一直不停念叨说教，范桂英也没耐心了，说他一点小事上纲上线，没事干净给人添堵。
闻进当时就破防了，气的挂了电话又打给他姐闻玉兰控诉，结果闻玉兰一如既往打太极，一边安抚他一边并不去管束老两口。
闻进又气的挂了闻玉兰电话，索性全都都不理了。
一直到最近两天，范桂英和闻玉兰连着打电话哄他，他以为她们真的知道错了，才渐渐消气。
没想到一转眼又吃这种垃圾食品！
闻进气的在家族群口诛笔伐。
“爸妈你们怎么又犯老毛病？说了多少次怎么就是不听劝，这种东西里面都有致癌物质，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那油都是地沟油，你们年龄大了，万一吃个三长两短，我们三姐弟找谁去？
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别人家的老人都是要给子女做榜样的，为什么你们一天天的这么不让我们省心？
那垃圾食品就这么好吃？比你们多陪我们几年还重要？你们要是……”
闻进在群里一条又一条发着，越发越气。
同一时间看见群消息的还有闻家老二的儿子和闻进的女儿，看见大姐芸芸发的照片本来很馋，准备问问地址，结果闻进噼里啪啦一顿指责，两人不敢吱声了。
刚结束加班的闻玉兰点开手机，也看见家族群里十几条未读消息。
前三条是宝贝女儿的，闻玉兰点开图片，就看见棕亮的鸭腿，金黄的酥肉和红灿灿的里脊。
闻玉兰昨天视频通话就听老爷子念叨赵晓婧要去家里玩，一看这卖相就知道是小姑娘过去做的，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女儿都回家吃到了，她还在江城苦哈哈打工。
要不休个年假回去吧？
闻玉兰正准备回消息夸一句，又往下翻，就看见最小的弟弟在群里一串又一串的发脾气。
闻玉兰头疼的揉揉眉心。
算了不夸了，当没看见吧，几个炸串又给林黛玉弟弟整破防了。
闻玉兰直接给芸芸打了视频电话。
“妈，你下班啦！”
芸芸接起来，将手机斜着靠在果篮上，调整角度让外公外婆也都框在视频里。
“晓婧呢？”闻玉兰歪头瞅着。
“回去了，也不早了，小丫头明天四点多就要起来！”
范桂英接着话。
“哦哦，也是，我还说跟她说两句话呢。”
“妈你不知道，婧婧炸的东西真是好吃，三盘子东西，我一个人吃了一盘半呢。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油炸食品！妈你啥时候回来？她带了好大一包，冰箱里还有好多呢。”
“你还说呢，你吃的开心，群里发照片又把你小舅舅惹生气了。”
“谁让小舅舅说我妈胖，气一气也是应该的。”
芸芸毫不在意的说。
“又气了？气什么？”范桂英扭头问芸芸。
“气你们吃垃圾食品呢！”闻玉兰无奈的说。
“反正他也整天都在生气，只要不打电话在我耳边念经，让他气吧！”闻志义不耐烦的皱眉说道。
老少四人哈哈一笑，又热热闹闹聊起了天。
另一边赵晓婧回了家，开始回复今晚新建的炸串预定群的消息。
群里有九个人，以李东来为首，其他都是凑热闹加进来的路人。
点进来时消息已经几十条了，随便看了一下都是在问种类和价格，种类李东来已经帮忙说了只有鸭腿里脊和酥肉，价格还在等着她定。
赵晓婧算了算成本，定好了价格。
酥肉和炸里脊都卖30一斤，鸭腿的话9元一个。这个价格赚的不多，但毕竟也不是摆摊，而且是卖的半成品。
群里李东来正拿着手机守着消息，一看见赵晓婧发了价格，立马自发的开始了接龙。
“ 1.紫气东来：20个鸭腿，一斤酥肉，一斤里脊。”
然后直接转了240元过去。
“老板我能买半斤试试吗？”
“老板鸭腿我只买一个行吗？”
“老板我可以酥肉和里脊一起要半斤吗？”
其他没买过的路人开始询问。
赵晓婧全部回了可以。反正也主要是招架不住李东来的恳求，给李东来做的，其他人买多买少都无所谓。
“ 2.远山黛影：一个鸭腿，半斤里脊。”
然后是24元转账。
群里有了第二个接龙的顾客。
赵晓婧看了一眼大家没有新的疑问，就放下手机，开始今天的基本功练习。
端锅……姿势……
一小时过去，赵晓婧再次大汗淋漓。
今天的端锅时间提升至一分二十三秒。
赵晓婧欣慰的洗了澡，出来时又看了一眼群，九人群已经有四个人接龙了，还都统一转了全款。
这一来鸭腿有二十只五了，差不多够一箱，这个量去批发市场倒是也行，但是禽类批发市场没有猪肉，她还得绕回菜市场买猪肉和调料，有些折腾。
算了，绕就绕吧，先菜市场，再批发市场，然后上班。
钱都是要挤出来的！
赵晓婧又把闹钟往前调了半小时。
之后熄了灯，正要睡觉时，枕头旁的手机亮了一下。
那是赵晓婧妈妈董玉华的手机。
自董玉华去世已经三年，赵晓婧一直保留着她的手机，没有销号，也没有使用。
手机到现在还是董玉华去世那一天的状态，相册里不小心误触照到的一片漆黑的相片；因为看不清设置的超大字体；歪七扭八排列着的桌面……
赵晓婧一切东西都不想改变，只是尽力保留着一些母亲最后留下的记忆，偶尔看一看。
即使微信好友将母亲单向删除赵晓婧也不想删，即使短信里躺了三年的垃圾广告短信赵晓婧也看了又看。
赵晓婧拿起手机解锁，又是一条广告短信。
习惯性的删除，固执的只保留三年前的状态。
正返回准备再充上电时，桌面上的微信有了新的角标数量。
赵晓婧点开看了看。
三妹那一栏有了六条新的消息提醒。
是董梅。赵晓婧心一酸，这三年只有三姨和她一样固执，只有三姨和她还记得妈妈。
带着已经开始难过的心情，赵晓婧点开了消息。
“今天十五呀只有我呀，姐姐你呀太心疼了”
“只要有你的影子我时刻都在想呀，妹妹我想你了”
“你这一走是我后半生的痛呀，我想你呀这两年太难过了，你也走了，老爸也走了，我天天泡在泪水里”
“很想和你说说话，想你们呀”
“我天天活在你的影子里，你心太狠了”
“姐姐对不起，我还在梦那”
赵晓婧的心被揪起来，努力平复很久的钝痛又一下漫上心头。
自董玉华走后，董梅每隔几个月都会给董玉华生前的微信上发消息。
有的时候寥寥数字，有的时候长长一篇。
手机一直在赵晓婧这里，没电了她就及时充上，她一直都能看见董梅的消息，但她从没提过，董梅也从没提过，就这样过了三年。
其实赵晓婧印象中的董玉华生病前和董梅交流也并不多。
董玉华性格温和，对一切都很宽容，总是一脸笑笑的表情。而董梅常年绷着脸，心事都吞进肚里，不怎么和别人倾诉，别人也不敢和她倾诉。
赵晓婧一直以为她们姐妹之间没什么炙热的亲情。
直到董玉华病入膏肓，所有家当都卖掉，所有亲戚都远远避着，只有董梅几次主动借钱，前前后后还帮着照顾。
从那时起她们姐妹之间好像才忽然亲近了许多，董玉华开始拉着董梅的手东拉西扯，讲很多以前的故事和现在的想法，董梅都耐心的听着，偶尔也会笑的开心。
也是那个时候，董梅告诉了董玉华自己的丈夫周建业可能还有个儿子，但是她去查，查不出来的事情。
当时董玉华气的直骂周建业混蛋，愤怒的样子让赵晓婧感觉久病的妈妈忽然有了鲜活的气息。
结果第二天董玉华就永久和这个世界告别。
妈妈还在的话，并不想看见她和三姨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吧。赵晓婧愧疚的想。
自那天从董梅家离开，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赵晓婧涨工资那天，反复的捏着电话看了很久董梅的号码，很想告诉她一声，但始终没敢打出去。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勇气面对三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