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人?黄河以西?这么漂亮的红『色』头发很少见。”雪青用轻松愉快的语调问着梅琳, 她又转了中文。戴着酒瓶底一般厚的女仆看着有些害羞, 两颊微红同样用中文回答。
“我老家是在东北的。”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也很喜欢我的头发。”然而梅琳绝口不提小时候她因为发『色』的原因被人欺负。甚至她的妈妈也因此遭到非难。
因为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还有因为来到了红发特别多的大不列颠,倒是没有多少人会对她的红发指指点点。
雪青得到她用家乡话说的回答,笑意更深了些许, 没有什么比在异国他乡见到同乡的人更让人高兴的了。
于是,雪青便让梅琳留下来帮她换衣服。一旁的塞巴斯知趣地告退了,阖上门后,他稍有疑『惑』地想这个精致恍若人偶的少女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强大的魔法戒指。
在他妄想从项链上取下戒指观察一二时, 他甚至被戒指中冒出的火焰灼伤。白『色』手套下手背是一片骇人的烧伤。
能够伤到恶魔的火焰, 不简单。
坐在餐桌上安静地享用午餐的夏尔, 看见来到餐厅的塞巴斯, 高傲地扬起下巴, 倨傲地说:“如何?”昨晚他就严厉地质问过塞巴斯, 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师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连当年老宅的大火, 夏尔都开始怀疑不是不和魔法有关。
但是,塞巴斯却说和魔法无关,在他重建凡多姆海恩大宅的时候, 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残留的魔法痕迹, 这是普通人的恶行。
“梅琳正在帮那位小姐打理衣物, 想必过不久就能出现在餐厅用餐了。还有多亏您昨晚及时提醒在下将梅琳他们带回来,不然今天就不好收场了。”塞巴斯奉承道,“餐具也要及时准备。”只是抖了抖袖子,长桌上瞬间又多一副为雪青准备的餐具。
“哼。”夏尔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有问你这个,不过有外人在,布鲁托菲尼安和梅琳过来可以降低他们的警戒心。”因为——
轰——啪,夏尔的厨房又炸了。
“啊,因为他们都是笨蛋呢。”塞巴斯补充夏尔未完的话,直起身,他要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了,“没有人会防备笨蛋。”
等到雪青穿好原来穿的小振袖,送来的裙子穿戴比和服的还要麻烦,而且被梅琳不小心撕破了裙摆,暂时不能穿了。于是雪青就穿她原来的衣服了。
但是和服也不是很方便她行动,雪青只好在下楼梯的时候略微拉起下摆,免得看不见自己的脚,踩到衣角摔跤就不好了。
虽然她也很喜欢美美的华服,站在小耀身边特别和谐,但是裙子真的好长,穿上去就跟被封印了一样,动都不敢动。还好脚上穿的是小皮鞋不是木屐,她来到时候脚上没有鞋子,皮鞋下楼梯给她的安全感比木屐要大一些。
而那件施以金银着『色』的华丽外衣,雪青没有穿,她印象中没有这样的衣服,还有总觉得她忘记了点什么。
可能是和她来到十九世纪末期的大不列颠有关。在和梅琳换衣服说说笑笑的时候,雪青就把现在的年代还有时间问出来了。甚至她还知道了,他们,凡多姆海恩家的家仆是今天早上被塞巴斯急匆匆地带过来的。
“伯爵大人是刚来伦敦吗?怎么都没有带上你们。”
“不是呢,夏尔少爷和塞巴斯先生4月份就到伦敦参加女王的宴会,到现在最后的皇家艺术学院的夏季展马上就要结束了。”
“平时都是塞巴斯先生一个人照顾少爷的。”还不是很通人情世故的小女仆几乎把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都说了。
不过,幸好塞巴斯有交待过她,不能透『露』凡多姆海恩家邪恶贵族的本质,以及她的本职——守卫大宅。梅琳可是塞巴斯找到的,拥有超级视力的神狙击手。
但是就算梅琳不说,雪青看并『摸』过梅琳手上的茧子,很快就知道了这个看着是个冒失鬼的小女仆手上是拿木仓的。
“这么说很快要8月份了,伦敦马上就要热起来了。”雪青回头和明显对她熟悉起来的梅琳说笑,梅琳没有怀疑为什么雪青会这么了解伦敦的天气。因为她是夏尔少爷的客人,梅琳下意识就把雪青往有学问有能力的人设里带。
而且还特别温柔。梅琳的脸又不禁红了红。雪青小姐说话就是慢条斯理的,就算她不小心把她的裙子撕坏了,也没有责备她。反而很体贴地安慰她。
哎呀,她把接待客人的事情搞砸了,肯定又要挨骂了。她真没用。瞬间变成阴暗『潮』湿小角落里的蘑菇。
“诶?梅琳你怎么了?”雪青奇怪地看向她,不久她们就走到餐厅外的走廊,走在平地上雪青的步伐变得轻盈了许多。
“怎么办啊,雪青小姐,我把事情搞砸了,塞巴斯先生一定会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一顿。”梅琳用的是家乡话,她半弯下身体抱住雪青的腰嚎啕,不过是假哭没有眼泪。
“那就和他道歉吧,好好认错的话,他一定会原谅你的。”雪青顺着梅琳小『毛』糙的短发,养长一点会好很多。雪青一心二用地想着。
“但是…但是……”梅琳未尽的话被出现在前面他们家带着和善微笑的执事先生给堵回去了。
“梅琳抱着客人的腰太失礼,拿出凡多姆海恩家仆人的优秀素质来。站好了!”看有外人在,塞巴斯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训了梅琳一句,接着请雪青入餐厅用餐。
“还有您为什么不穿那件洋服呢?是不和您的心意吗?这可是伦敦今年流行的款式。”他默默地递了一把软刀子。
雪青赶在梅琳坦诚错误前,自己先说:“裙子稍微有些大了,不太合身。而且我很喜欢我身上的这一套小振袖。”
紫菀花振袖是亚子替她挑选的,烟紫『色』的天幕上点缀着银白的晨星,晨雾中微醺的紫菀花依偎在和服下摆蜿蜒至振袖上。不论是寓意,还是做工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当然了,也很贵就是了。雪青忽略那件,显而易见的,比她身上这套小振袖华丽昂贵的外衣。
餐厅中还在享用午餐的伯爵见雪青过来,便放下刀叉,用餐巾轻拭嘴唇。还穿着昨晚的和服的雪青就像是东洋人偶活了过来。醒来的她明显有了生气。
她看见餐桌旁的伯爵——真的好小啊。有十岁吗?
虽是这么想着,但她面上不显,雪青只轻轻颔首便坐到塞巴斯为她拉开的椅子上。
啊,穿大袖子吃西餐好不方便啊。雪青无语地看了下自己的袖子和盘子里的牛排,不把袖子绑起来切割牛肉的时候会沾到酱汁的。
“那么,我便单刀直入了,这位小姐你是怎么来到英国的。”夏尔观察雪青从门口到坐下,她的背永远是挺直的,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结果。还有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料,说明她肯定不是被骗到英国来□□工的种花家人。
是,种花家人。刚刚塞巴斯告诉过他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英国。我原本是到日本游玩,不久前和朋友一起去喝茶,因为茶亭要求必须穿正装,而我也想体验一下日本风俗,于是换了一套振袖。”雪青说着并抬了一下袖子展示给他看。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夏尔注意到她没有提到那件异常华丽的外衣,于是出声询问。
“那,好像不是我的。”雪青蹙起眉头,“我没有买过它,而且上面的花纹太古怪了,看着有些吓人。”可不是嘛,上面的图腾是妖怪原型,官方说法是用来辟邪的。
但是,她表现得应该是不知道的。雪青利索地把锅甩出去,如果被人当作什么异教徒就不好了。她可不敢在不是她的地盘上『乱』来,大概。
雪青甜甜地笑起来。
“我是在一个木箱里发现你的。”夏尔两手交叉,作严肃状,认真严谨的模样让她有些发笑,明明还是个小孩子。雪青完全忘记了自己比他也大不了多少,也还不是一派大人模样自居。
在场最想笑的应该是那个不知道多少岁的恶魔了,看着两个人类幼崽扮作成熟。
“你对这一点有什么想法吗?”
即使知道了自己可能在不久前,仅一个晚上前,是被人当作货物被运送,雪青还是显得很『迷』茫,甚至没有一点怨恨。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尔瞅见雪青这个大小姐,从她天真不作为的话里,他好像认定了她是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家小姐,尤其在她为梅琳求情。梅琳算的上是让她吃不了饭的罪魁祸首。
担心用餐失仪的她,放弃吃饭,改喝杯子里的果汁。考虑到桌子上的人年龄,桌上的饮品都是不含酒精的。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雪青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口气,“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漂洋过海来到了英国。”天真不知事的大小姐情态被她表现得入木三分。
“大哥还有小恶他们肯定会担心。”
想到二十一世纪的亲友,雪青顿时有些食不知味了,她自以为看完了紫罗兰的自传体,对她的过去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却实打实地接二连三出意外。
自传里可没有说她为什么会穿越,里面是维奥莱特在欧洲的发家史,中途顺便糟蹋了一众少男少女心。羽斯缇萨明明都知道维奥莱特是一个怎么冷血肆意的家伙了,却还是待在她的身边,是真爱无误了。
妈妈啊,她又相信爱情了。
雪青确实没有完整地知道维奥莱特的全部事情,托维奥莱特焚书的福,知道最多的人只有羽斯缇萨,弗朗斯斯也勉强算一个。
“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助您的?请尽管提出来。”夏尔『露』出贴心的笑容,美好得像是花园里带着『露』珠的雏菊,透着一丝青涩少年的味道。
“我很少遇见像李小姐你这样这么亲切的外国人。”碰见的经常是破坏秩序家伙,夏尔在心里却是另一副面孔。
雪青像是没有看见夏尔羞涩笑容下的内情,方才还分明是小大人模样的伯爵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害羞的小猫。转换还是有些突兀哦,小伯爵。
“请叫我雪青吧,伯爵先生。”
她惊喜地说道:“幸好我有位在伦敦工作的远方叔父,我想请他帮忙联系上我的家人。拜托了,伯爵大人。”
“当然,能为您这样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夏尔的官腔打得不错,略生涩的赞美因为他的年龄反而成了他的加分点。毕竟他的年龄还小。
现在轮到雪青羞涩地抿唇一笑,真想马上看见小伯爵见到她的“叔父”是谁以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嗯,到时候,挽住叔叔的胳膊和他站在一起就能看到对面小伯爵的表情了。她略带坏心眼地想。
夏尔背上陡然生起了一股寒意。
果不其然,见到在俱乐部里消磨时间的叔叔后,雪青欢快地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就是这样,大福尔摩斯……叔叔。”雪青笑语倩兮地挽住麦考夫的右手臂,按住他想旋转出伞中剑的手,话语里恰到好处的停顿轻而易举地戳中了麦考夫的神经。
喜欢叫他大福尔摩斯的人不多,他的幼弟从来都不喜欢和他待在同一个场合里。因此“大福尔摩斯”这个称谓很少被人提及。
“我是维奥拉选中的继承人,今天虽然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一见到您便觉得亲切,想来您也一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