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缩短了好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所以雪青按照生物钟醒来的时候,起床就是一件有些痛苦的事情了。
在见到九十高寿的黄金之王,雪青发现他很符合一般人对位高权重者的印象。举止凛然,仪容严肃,身上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国常路大觉经常要亲自动手压制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因此他在御柱塔建造完毕后便少有离开他的领地。
雪青对于术式的解析也不适合她去接触石板,让她看一眼把石板上的封印再打开一些,泄『露』更多的力量整个日本岛估计就要沉了。
“你果然没有告诉其他的王权者人柱的真相。”雪青在整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撤离后,才开口和国常路大觉谈论关于世界基石的事情。
“不让王权者有机会暴走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再次完全封印石板,二是毁掉它。”国常路大觉说出爱因兹贝伦发来的方案,根本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消除石板加注入人身上的力量。
日本的神秘侧因为来此居住的各种能力者的增多,各方势力愈发错综复杂。本土的阴阳道神道因为信仰的流失力量削弱,出来一个镇压各种妖魔鬼怪的人物都成了奢望。
可以说,本地土着在道上的场子都是黄金之王一个人撑着的,而现在日本也开始拒绝接收各种异能人士了。
雪青猜这是因为国常路大觉已经老了,他压不住在日本的鱼龙混杂的魔术师了。爱因兹贝伦家在东洋有点联络的魔术师是远坂家,但是两百年前两家就吹了——因为羽斯缇萨到了维奥莱特身边。
“靠着石板让战后的日本经济空前繁荣的你舍不得把这样的宝贝被毁了吗?”正式要让他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在雪青递过去的《国境线计划》,现在两人说的都是闲话。
“就算我选择不毁了石板,而是将它封印,德累斯顿石板还不是要进爱因兹贝伦家的宝库。”黄金之王打开种花家递交的宣告书,上面说他们将拉起一道全面的防线阻隔日本的异种因为各种“不小心”漂到种花家的海里。
注,对环境无害。
并且还驱逐了几名间谍。
黄金之王的话就是选择不合作的意思了。雪青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她对他的选择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在十多年前他放弃了向羽斯缇萨求助的时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知道你是否有找一位继承人的打算。”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最终结果没有出现的时候都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雪青还是坐在天鹅绒的椅子上。
雪青和黄金之王分别坐在一张长桌的前后两端,巨大的水晶吊灯在整个空『荡』房间的中线上。她不是他的下属,雪青在自己所有负责的身份中选一个最高级的也只比他低了半级,而他有时候甚至需要捧着她。
但是面对石板的态度,他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强硬。雪青试一下曲线救国。
“我们总是需要有人来继承我们的事业,我现在就想找一位继任者来接替紫罗兰的位子,您都已经了九十高寿了,恐怕是要物『色』一名能替您继续保护日本维护秩序的人了。”但是雪青在脑子里过一遍所有适合稳住当前日本局势的人。
——没有。
黄金之王在心里默叹,现如今日本没有足够分量的能统率黑白两道的人物,唯一合适替他压制石板的人还在天上飞着。
何等青黄不接的悲惨局面。
虽然种花家和日本有海隔着,但是他们就只隔着一片海,看看游到中国海域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小耀和她说了,他没有任何侵|略别国的打算,他要和平发展。所以雪青也没有要揽事上身的想法。
她来日本也是羽斯缇萨说让她见一见神秘侧的美丽,昨天晚上的烟花也确实是挺漂亮的。帮忙提一个建议已经算是极限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我该走了。”
酒店,整理行李
“好可惜,没有去看樱花道,宣传手册上樱花夹道的画面也很漂亮。”雪青叠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在酒店里拿到的旅游宣传册,“花期都快到了的说。”
“多留几天不可以吗?”另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同样遗憾地说。
“就是不可以所以我才有点难过。”雪青把自己的水杯放进行李箱里,“事情有些急。”
偶尔会自言自语的雪青猛地抬头看坐在窗户上接她的话的滑头鬼,“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滑头鬼,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偷跑到其他人家里做客。”懒散地倚坐在窗沿上滑头鬼叼着一根烟管看睁大眼睛的小姑娘。
“啊—啊—,就是超级厚脸皮的妖怪。”雪青在昨天查了一下关于滑头鬼的资料,是一种喜欢白吃白喝的无赖鬼。
“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不过就算是有什么事情,我马上就要走了,离开这个国家,我也帮不了你。”雪青用手扇了扇从奴良滑瓢那里飘过来的烟,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烟味。”
雪青看奴良滑瓢猛吸了一口烟,急忙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是敢喷我脸上我跟你没完!”雪青气鼓鼓地警告着。
奴良滑瓢看雪青瞪圆了眼睛像是在说我不好惹的猫崽,笑着别过头将偏蓝『色』的烟雾吐向窗外,那笑声就像是要笑岔气了一般断断续续的。
就在雪青偷偷『摸』『摸』地走到门前,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奴良滑瓢圈过她的手腕把她带回房间里。
手机不在身上,她便不能打电话求助,而且她身上的防御对于他来说好像满是漏洞,根本防不住。更不要说体术了,奴良滑瓢轻轻松松就夺过了雪青手上的匕首,反手就扳过她的手臂把她压在了床上。
幸好被子足够软,卸掉了一部分的压力。雪青觉得自己呼吸还是比较轻松的,没有刚开始被他扣住那样喘不过气来。
“我不是说了藏好你的眼神了么,紫菀。”奴良滑瓢低眸看雪青即使被人完全压制依旧明亮的眼神。明亮得仿佛照亮了她所有前行的道路,任何的黑暗在她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完全克制着黑暗中妖怪们的眼神。没有谁的眼睛是像她一样可以照亮人心的。奴良滑瓢看着雪青的眼神明明灭灭着,头压在被子上她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浮尘像星子一样在阳光下闪耀着,漂浮在保持着奇怪姿势的两人身边,让他们多少带上了一点梦幻的『色』彩。
“雪青,我的名字是李雪青。”雪青不知道是和多少人强调过这一点了,就算她是维奥莱特又怎么样,她现在就只是小耀家的李雪青。虽然不能跟小耀一起姓王有些遗憾。
“啊,你现在是雪青。我当然是知道的。”他自然…是知道的,格外明亮的眼神不再选择照亮他的路。安抚的微笑不是给他的,温柔的训导也不再属于他。
妖怪们都是躲藏在幽深之中,行径于黑暗的边缘,他们不知为何生又不知为何死。在人类社会的夹缝里嬉戏,看着人类因为妖怪的恶作剧或是生气或是痛哭,总是格外有意思。
生命短暂的人类总是有着充沛炽热的情感,偶尔会像蝴蝶振动了翅膀那般触动他们的心。
天真无知的幼童有时会扯断蝴蝶翅膀来探究它们为什么会飞翔,妖怪有时候也会主动去接触让他们变得奇怪的人类。有时候他们也会像那些无知懵懂的稚童那般用错了方法——去捉弄人。
想要看见他们哭,想要看见他们笑,再给他们表现一次像烟花般奋不顾身绚丽多彩的热情吧。
雪青感受到奴良滑瓢的头贴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两只手还是被禁锢在他的手中,这一点的皮肤接触,让她发现妖怪和人的体温都是差不多的。甚至,滑头鬼的体温要比她的高。
像人一样。雪青想。
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肩膀上的布料,雪青恍惚间闻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她扭了一下脖子想看奴良滑瓢究竟怎么了。
“啊—,真是丢人。”奴良滑瓢用空出来的手盖在雪青的双眼上,他自嘲地说,声音低沉沙哑,“五百多年没见,再次见面我可不想你看见我居然是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是不是傻了。雪青内心疯狂地吐槽着,不去深想这只滑头鬼为什么会这么重感情。维奥莱特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只妖怪啊!
他想吃人她都不怕的,但他好似想要和她谈感情她就很怕了。
雪青拼命想要掌握主动权,但是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滑头鬼,放开我。”
“不想放。”
他的调子拖得长长,不过能听得出来他大概调整好了心情。
“你身上都是烟酒味臭死了,快把手松开。”雪青厉声说,使劲摇了一下头,现在不要谈及任何会触发他的话题,三十六计走为上。明天她就不在这个国家了,先让他放开自己。
奴良滑瓢身上的酒味被刚刚的烟气遮盖了,但是他抽的却不是人类的烟草,是妖怪间比较受追捧的草『药』。可以用来温养身体的,对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用处。
闻着味道可以放松心情是真。
“答应我多留几天就松开。”奴良滑瓢得寸进尺地说,声调上扬吊儿郎当的流氓气质扑面而来。完全没有刚刚在一个小姑娘背上哭过的羞耻心。
雪青简直想翻白眼给他看,但是她忍住了。
“松开,我和莱希说在日本有新发现,多留几天。陪你去看樱花好不好。”她没好气地说,留就留,谁怕谁。
奴良滑瓢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松开雪青的手道一声好。接着递给她散在床上的日用品。
“都要多留几天了,我为什么还要打包行李。”雪青奇怪地问,她当然是要接着住酒店了。
“去我家住呗。”奴良滑瓢鎏金的妖瞳闪烁着戏谑地光芒。
“滚!”雪青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水瓶朝那张妖孽的脸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