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
到处都是惨叫。
那是被潮水一般的漆黑蛇群所吞没的人们发出的惨叫。
被锋利的蛇牙贯穿身体的人。
被卷进鳞片的包围之中，剐蹭得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的人。
被恶毒的蛇群夹在中央，身躯一点一点地压缩，在痛苦中窒息而死的人。
被蛇所咬伤，留下致命的伤口而又因蛇毒不停地抽搐，最终流脓致死的人。
被生吞的人。被绞成两半的人。被随随便便拍死的人。被夺去了四肢、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的人……
这是一场血腥的狂宴。
那些邪恶的生物沐浴在人的血中，发出喜悦到颤抖的嘶鸣。
以诺修斯上一次看到这种景象，还是在乌鲁克，拉赫穆攻城的时候。
……好吧，也没过去多久。
这么一想，人类还真是多灾多难。
昨天被那个物种杀一下，今天被这个物种杀一下，明天又要被那个物种杀一下。
好不容易没有外敌了，内部还总有几个大聪明在那里整活，没事也要给你弄出一点事来。
感觉人类永远在坠机和起飞之间来回交替，安心度日更是想都别想。
不过，以诺修斯又能说什么呢？毕竟他也是坠机的元凶之一啊。
“亚瑟，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去前面。”
随手抓住一条蛇，把它从嘴巴开始撕成两片，以诺修斯对同样在处理蛇潮的亚瑟喊道。
由于入侵到深山町的蛇潮很分散，想要处理这么大规模的灾害的话，就只能分头行动。
所以，他们分成了好几组，从不同的方向出发。
以诺修斯和亚瑟。间桐樱和美杜莎。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远坂凛和爱尔奎特。
四组分别负责四个区域的蛇潮。
至于新都那边……
很不好的消息是，由于蛇潮太密集了，他们没有办法分出人手到那一边去。
只能祈祷那边有靠谱的御主和从者存在。
不过以诺修斯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一点。
罗穆路斯和梅莉到现在还行踪不明，太公望也明确了没死。
以他们的性格，肯定会处理那边的事情。
……梅莉说不准。
因为有阿胡拉·玛兹达的存在，致使死者复生的奇迹有可能实现，所以那只梦魇说不定真的会袖手旁观甚至火上浇油，给以诺修斯这个“启动机关”上点压力。
不过罗穆路斯和梅莉不一样，是肯定值得信赖的。只要他没被干掉，多少也会给新都的人类一点庇护。
“是！”
亚瑟没有犹豫，马上应下以诺修斯的指令。
他使出风王铁锤，将面前的数十条大蛇击飞出去，将差点被蛇群吞没的男人扶起来。
“快逃吧，朝着大桥的方向，能跑多远跑多远！”
亚瑟对着惊魂未定的男人嘱咐一句，提起剑就往大桥那边跑过去。
男人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啧，真是麻烦。”
以诺修斯看着围过来的一群巨蛇，还有在蛇群里挣扎着的、模样十分凄惨的人们，拿出一块锋利的碎片。
那是伊什塔·爱歌送给他的剑的碎片。
虽说已经是个完全不像样的武器了，本身也没有多么坚韧，但好歹比周围这些散落的破铁片子耐用得多。
长度也还行，比一般的匕首要长，用来杀蛇正合适。
“我的时间不多。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以诺修斯顺手割下一颗直径半米的蛇头，转身冲进蛇群里。
“一秒两条，差不多……三分钟……”
——————————————
亚瑟穿过汹涌的蛇群，向前奔跑着。
四处都是血迹。但是因为蛇群已经大规模地铺过来了，所以几乎没有受害者还活着。
倒在地上的要么是缺了零件的尸体，要么就是被开膛破肚，甚至大半身子都被碾成肉泥、马上就要咽气的市民。
亚瑟很想救他们。真的很想。
但是做不到。
他没能力治好他们了，没能力从死神手里把这些生命抢回来。
所以，尽管他的心脏都在为此抽痛，亚瑟也只能强忍着愤怒，将目光从那些可怜人身上挪回来。
至少，至少要让其他人存活下去！
——亚瑟是王。他有着克制自己、顾全大局的经验和意识。
但，这并不意味着，当看见一个尚且能够拯救的生命在眼前时，他可以置之于不顾。
“那是——！”
亚瑟瞪大了眼睛，看向毒蛇汇聚之处。
那是一根路灯。铁制的钢管在蛇群的挤压下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马上就要倒塌。
而在路灯的上方，是一个褐色短发的女生，正在用看上去像是箭袋的东西猛砸探上去的蛇头。
嘎——！
本就摇摇欲坠的路灯被某条蛇狠狠地撞了一下，顿时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眼看着那名女生马上就要掉进蛇堆里，亚瑟连忙冲过去，手握圣剑，一边奔跑一边蓄力风王铁锤。
“「风王铁锤（Strike Air）」！”
伴随着亚瑟的怒吼，压缩的风被解放，将聚集起来的毒蛇全部撕成碎片。
然而，即便亚瑟已经使出最快的速度，却还是晚了一步。
“被，咬到了吗……”
亚瑟凝视着女生破损的衣服，以及在她腰部的那个流着脓血的窟窿，不禁咬牙。
不，不是沮丧的时候。只是这样的话，还有救！
“怕疼吗，小姐？”
“欸？”
美辍绫子捂着伤口，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也许她自己感受不到，但在亚瑟的视角里，她已经“冷”到剧烈地颤抖起来了。
“疼的话，能忍——”
“那抱歉了！事后要怎么怪我都无所谓，但我现在要动手了！”
亚瑟不等她给出完整的回答，立刻举起剑，对准她伤口旁边几厘米的地方刺下去。
“啊啊啊啊——！”
美辍绫子发出惨叫。
她已经拼尽全力去忍耐痛楚了，但是平白无故被割下一大块肉，还是让她差点疼昏过去。
“抱歉，我会带你去和我的同伴会和的。她肯定能把你治好到完好无缺的程度，所以拜托了，在那之前千万不要睡过去！”
亚瑟将切下来的烂肉块用剑尖挑飞，语速飞快地说道。
他将圣剑插进地里，就要蹲下去把美辍绫子抱起来。
“滚开！”
一声怒吼从侧面传来。
亚瑟条件反射地抽出剑，转身格挡。
朱枪与圣剑对碰。通过兵器上传递来的震荡感，亚瑟分辨出了来人的情绪。
——愤怒。
“你是——”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中带着点陌生的脸，亚瑟下意识喊道。
“少废话！”
库丘林怒喝一声，手中的枪笔直地朝着亚瑟的胸口刺过来。
亚瑟有些错愕，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他是将自己刚刚的举动看成是屠杀平民了吗？！
“等等，这是个误会！”
亚瑟连忙招架。
但是库丘林显然并不想听他“狡辩”。
汀汀汀！
朱枪以极快的速度刺出又收回，不断朝着亚瑟的要害发起进攻。
在狂怒状态下，库丘林舞动的朱枪仿若幻影一般，数量不断地增殖，渐渐到了亚瑟难以应付的程度。
每一秒，都有数千次的刺击。每一下，都完全是冲着致死而去。
被拖进战斗但仍然心系着美辍绫子状况的亚瑟很快就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他想要开口，却只能迎接愈发猛烈的攻势。
看着躺在一边的美辍绫子虚弱地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昏迷过去，亚瑟的心中愈发急切。
这下子，就连亚瑟也被打出了火气。
“看来和你这家伙已经没办法沟通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先把你打趴下！”
亚瑟难得露出凶戾的神情，全身爆发出魔力。
“不过是魔力放出而已，难不成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将我逼退！”
库丘林怒目圆睁，也跟亚瑟一样，身体上飘荡出猩红色的魔力。
就在这时。
——唰！
一颗蛇头从旁边飞射而来，笔直地砸向库丘林的脑袋。
库丘林立刻跳开。
亚瑟回头看去，看到来人之后，冷静下来。
“御主。”
“我来吧。”
解决完蛇潮的以诺修斯走到亚瑟旁边，瞥了眼此刻躺在地上、腹部还流着血的美辍绫子。
“赶紧带着她走。现在去找阿尔托莉雅的话，还有救。”
“再拖个几分钟，就要失血死了。”
“可是御主……”
“我说，我来对付他。”
以诺修斯稍微加大了音量。
“我现在没有造成大范围攻击的能力。比起我，你更适合去蛇堆里救人。”
“少废话，多做事。跑快点说不定还能多救几个。”
“……是。”
亚瑟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将美辍绫子抱起来，朝着大桥偏左一点的方向，出发了。
“别想跑！”
库丘林见状，就要追上去，但却立刻被以诺修斯打断。
“变成红色，就把脑子给丢了？”
“库林的猛犬，你现在只剩下‘犬’了！”
以诺修斯呵斥道，一个膝击正中库丘林的肚子，然后顺势对着他来了一整套膝脚连杀组合技。
“混账！”
库丘林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地甩动长枪。
以诺修斯一把抓住死棘之枪的枪身，拉扯了数百下后，成功把它抢过来，随手扔到远处。
tmd，我打不过莫德雷德，我还打不过你吗？
区区库丘林。
去spa你！
以诺修斯掐住库丘林的脖子，像甩破布娃娃一样，举着他这里砸一下，那里砸一下。
就是这库丘林牌的锤子实在是不太坚挺。
这才砸了没几条蛇呢，就开始吐血了。
“冷静没！”
“冷静没！”
“冷静没！”
以诺修斯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声音越来越欢快了。
不是，你tm倒是让我说句话啊！
库丘林瞪着眼睛，在心底不甘地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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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距离冬木大桥一千米处，某栋高楼的天台上，阿尔托莉雅和卫宫士郎眺望着远处的冬木大桥。
在远处的桥上，攒动的蛇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从大桥的中心源源不断地蔓延开来，铺满水面，向着两侧的都市进发。
看着这一幕，十年前的那场景又一次浮现在卫宫士郎的眼前。
同样是看不到尽头的，可怕的灾厄。
同样是漆黑的，无比绝望的画面。
只不过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面。
区别，仅此而已。
“……caster，使用宝具吧。”
卫宫士郎无神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桥，声音有些颤抖。
“可是士郎，你……”
阿尔托莉雅想要用魔力消耗太大的理由回绝卫宫士郎的要求。
这不是借口，而是实打实地在为卫宫士郎着想。
只是发动圣剑的话，毫无疑问是没有办法消灭掉蛇群的根源的。
身为术士，她能够清除地“看见”存在于大桥中央的两个“高密度物体”，以及一个“超高密度物体”。
想要消灭他们，必须要同时启用两个宝具才行。
可是这样做的话，本来就不是正经魔术师的卫宫士郎绝对会被抽干。
她完全能预想这样做的后果。
更何况，即便发动了宝具，也有不小的可能性会被躲掉。
“那就使用令咒！”
卫宫士郎理所当然地举起手。
“士郎，没有令咒的话，之后会处处受限的。这才只是第一天而已，后面肯定还有要用到的地方。”
“那有什么关系！难道最重要的不是救人吗？！”
“保存战斗力什么的我当然也懂，但是，但是——！”
“有许多的生命，被夺走了啊！”
卫宫士郎痛苦地喊道。
“……好吧。听你的。”
阿尔托莉雅妥协了。
她转过头，眼神变得异常认真。
这确实有可能是一个用来试探己方实力和手段的诱饵。但如果因此而不发挥全力，让可能的机会白白溜走的话，使用宝具就没有意义了。
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吧。
“士郎，如果能忍耐一下痛楚的话，一划令咒就够了。”
“嗯。我明白了。”
“以令咒命之，caster，释放宝具吧！”
卫宫士郎手背上的深红色疤痕发出强光，随后，其中的一部分开始溶解。
“呼……”
“概念录入，过量充能。”
阿尔托莉雅举起海格力斯之剑外形的圣剑，神情严肃，口中逐渐有了三重声音。
“圣剑，展开。”
“【星之吐息，希望之光。通往彼方的拯救之路于此显现。”
“踏影之卡文南。闪电之斯普梅达。天羽羽斩。米斯特汀。杜兰达尔。格拉默。玛米亚德兹。”
“以此为名的圣剑们啊，绽放生命之证，宣告终结！】”
七把圣剑的投影漂浮在阿尔托莉雅的背后。
她的头发开始因逆流的魔力漂浮起来，发丝的尖端染上白色。
紧接着，阿尔托莉雅又开始下一段解放。
“圣枪，招来。”
“【吾之名为阿瓦隆。伦戈米尼亚德啊，在此拔锚，解放终焉之光。”
阿尔托莉雅用剑尖锤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昏暗的天空上出现四个模糊的金色投影，每一个长度都有数十米。
“降临吧，尽头之塔。】”
“连携宝具——『理想断绝歼灭之剑（calamity camel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