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信爱说,陆战奇还不错,虽然因为陆岳霆的缘故,杂志社没法办下去,毕竟不会有人再买他的杂志,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他也是陆家的三少爷,不缺钱。
“他就像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每日住在这儿,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哼!有时候呀,觉得人这辈子不需要经历生死,就能轮回。”伊藤无奈道。
“他还是想不起来所有的事吗?”慕荷问。
伊藤信爱看着黎慕荷:“想起来未必是件好事,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有的人想忘,可就是忘不掉,最后都成了烦恼。”
黎慕荷住在了flame酒店,伊藤信爱给黎慕荷提供了她需要的一切,平日里,黎慕荷不敢轻易离开酒店,毕竟曾经,她做的那些轰动陵海的事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大名鼎鼎的少帅夫人有着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面容,保不准走在街上,会被人发现。
一旦黎慕荷没死的消息传到铁路株式会社,陆岳霆会成为东洋人第一个怀疑的目标。所以黎慕荷在房间里,寸步不离,所有事宜都让伊藤信爱代办。
第二天晚上,伊藤信爱就将林献河找了过来。当他走进房间看到黎慕荷那一刻,并没有责备与埋怨她的不听劝。林献河了解慕荷,他知道,如今的他根本无法撼动慕荷对陆岳霆的牵挂与思念。
“阿河,你见到他了吗?”慕荷问。
林献河看了一眼旁边的伊藤信爱,伊藤有些不悦,冲林献河翻了个白眼。
“谁愿意听你们这些恩恩怨怨似的,窗帘拉好,别让人看见了。”伊藤说完,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林献河走到慕荷面前:“先别说这个,明天flame酒店会来东洋人庆功,你不能留在这儿。”
“我在房间,不会有事的。”黎慕荷道。
“你不了解如今的陵海,更不了解东洋人,他们要是愿意,可以把这酒店里所有人都赶出去,霸占是他们的强项,你太天真了。”林献河道。
“我只想知道,陆岳霆还好吗?”黎慕荷忍不住再次问道。
林献河点头,看起来有些勉强,但从他的眼中能看出,陆岳霆暂且没事,至于过着怎样的生活,不得而知。
“我们只能发电报,有时候收到的信息,只言片语,我也只能猜测,但还好,没人会在意我的行踪。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到他,或者说,无法见面。”林献河说。
黎慕荷思索片刻看着林献河:“阿河,两日后东洋人的庆功宴,听说吉野英士会来,是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会在那个时候对他动手是吗?”
黎慕荷的话似乎点破了什么,让林献河无法回答,他不愿告诉黎慕荷,可正是他的片刻迟疑,让黎慕荷更确定,林献河与陆岳霆要做的事,定是在两日后,也一定是在flame酒店。
林献河有些紧张地看着黎慕荷:“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黎慕荷,你不要给我们添麻烦,这次非同小可,万一有什么差池,想杀吉野英士,就会难上加难。”
“你放心,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慕荷道。
“你今晚就离开这儿。”林献河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慕荷。
黎慕荷仔细一看:“这是……陆公馆的钥匙?”
“对,陆岳霆现在不住在那,已经没人很久了,你去哪儿藏身,等办完事,我去找你。”
林献河转身准备离开,慕荷叫住了他。
“阿河,你和陆岳霆是什么时候联络上的?”
林献河听后,驻足,他思索片刻,想起了那一年,离开陵海的那一天……
巡捕房的人押着林献河来到了城南郊外的荒野,给他松了绑,那时,林献河纳闷。
一名探员对他说:“去吧,少帅在那边等你。”
林献河转身一看,远远地望见远处山丘下,穿着一身松绿色军装的陆岳霆站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献河慢慢走了过去,来到陆岳霆身后。
“你来了!”陆岳霆淡淡道。
林献河默不作声,他看到陆岳霆面对着一块儿大大的无字碑,心想,这个人渣,连墓碑都立好了,看来,是非要他死不可。
“陆岳霆,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我也无怨无悔,死了好,死了就可以去见我那些兄弟了,而你,永远也要背负着这八十九条人命过活,我不信你能活得坦荡,洒脱,他们每天都会出现在你的梦里质问你!”林献河纷纷道。
陆岳霆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身,一脸不屑地看着林献河。
“说得好,只要能解你心头之恨,随便你怎么说都无妨。”
林献河看着陆岳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现在沈念不在,你大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了我,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陆岳霆看着林献河,突然收起了笑容,他一步冲上前,一把揪起林献河的衣领,满脸愤怒。
“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寂寂无名的逃兵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做吗?林献河你清醒一点,如果换做你是我,你又会做出多高明的选择呢?啊?”
“你知道他们有的人还不到十五岁吗?我可以原谅你撤退援军,我可以原谅你拿我们当诱饵,当牺牲品,可既然你知道他们都会死,为什么还要让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去送死?啊?陆岳霆你回答我!”
陆岳霆一把推开林献河:“如果他们不去,你知道陵海会有多少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会死吗?你只看到了和你同甘共苦的八十九个兄弟,可陵海城所有孩子的命谁来守护?!”
林献河听着陆岳霆说的话,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内心的痛苦与纠结带动着身体不停地抽泣。
倾盆大雨仿佛如约而至,冲洗着曾经那些悲伤岁月里的痕迹,也冲洗着此刻林献河与陆岳霆这两个男人心中,同样无法遗忘的伤痛。
陆岳霆看着那块儿无字碑:“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林献河慢慢抬头看着陆岳霆,此时,陆岳霆在墓碑前,站得笔直。
“那你记得他们中间,最小的男孩儿叫什么吗?”林献河问。
陆岳霆沉默了许久道:“林献山!你的弟弟!”
说完,陆岳霆扭头看着旁边的林献河,这一刻,林献河的泪水与雨水交融,顺着脸颊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