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空不知道她怎么能说的那么轻松,那么确定。
但是,他心底是相信她的。
虽然,他觉得这样的信任有些盲目。
此时,他看着那个早已没了任何魔气踪迹的方向,笑了下。
他想,现在看来,她似乎做到了。
绝处逢生,倒也不算坏的结局。
他收回视线,看向了近在眼前的蓬莱。
这数百年来,灵气凋零,各界均开始走向末路,哪怕人界也不例外。
镇压着的魔物却一日比一日暴动,待金莲诛杀阵被冲破,到时便是,灭世。
当初那场大战修者们强势诛杀镇压妖魔界的恶果即将来临。
天生万物,或许共处才是生存之道。
如今,魔界新主诞生,大阵破除,灵力充沛,不破不立,如今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行空面含敬意,朝着蓬莱,朝着天空中还未暗淡的三个光亮,手覆于身前,深深弯了弯腰。
为了破除这个局面,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后继,总归是有了个结果。
今后如何,便且看来日了。
行空直起身,抬步走入蓬莱之境,背影渐渐被雾气遮掩。
……
溪水流淌,一朵绯红的花瓣被水流卷着不断沉浮。
忽而一道身影出现在溪边,那人蹲下身,一只未见皮肉,只余白骨的手探入溪中,挡住了那片花瓣。
桑宁将花瓣拾起,立即站起身。
远处的闻景见状,瞬影至她身前,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那朵不合时宜却令人眼前一亮的花瓣。
两人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快速沿着河流上游而去。
溪水的源头是一座嶙峋的山崖,形状异常奇怪,有瀑布自其中间飞流而下。
在瀑布边的岸上,有一抹浅金色的衣袍。
衣袍静静搭在山石之上,飞溅的水花已然将它全部浸湿,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少有的狼狈。
闻景和桑宁刚至此地,一眼便望见了他们寻找了数日的人。
两人立马将沈镜黎带走,在附近的城池寻了个客栈,暂且栖身。
闻景将怀中的沈镜黎放到床榻上,桑宁已经帮她将身上恢复了干净整洁,衣裙也不见半点潮湿。
此时,那狡黠通透的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平添了一份脆弱。
她的皮肤本就白,现下就连唇瓣都湿了颜色。
“啧,”桑宁抱着手臂,摇了摇头,“瞧着怪可怜的。”
闻景垂眸看着沈镜黎的眉眼,忽然偏头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
他身上的伤本就没好,又折腾了好几日,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点撑不住了。
桑宁皱了下眉,看着他道:“还行吗?去坐会儿。”
闻景看了沈镜黎一眼,转身走到了桌边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他看着桑宁走过来,扭头看了眼未关严的窗户,那里阳光正好,人声不断。
他的神色缓和了些,轻声道:“总算是,有了个结果。”
桑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还不算坏。”
闻景话音一转,眼中带了些幸灾乐祸,“魔界新主不日便醒,离肃清你们这些身负罪孽的妖魔之日也不远了。”
“哼,”桑宁在另一边落座,胳膊搭在桌边,道:“罪有应得,我做了的事我会认。”
闻景挑眉,看向她:“觉悟不错。”
桑宁低笑了声,头微微垂下,看到了自己搭在腿上的另一只手。
空余一副骨架,早已不算是人,可即便如此,她能或者也是通过她手上那三条人命试出来的。
她有错,有罪。
但要问她后悔吗?
她不后悔。
当她身为普通人亲眼见到修者的能力与特殊,追寻力量的种子便在她心底生根。
她觉得不公平,便不择手段也想要拥有,那她必然会走向这一步。
毕竟,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灵气复苏,人人都有成为修者的可能,而她不行。
她,早入魔道。
也好,到此为止吧。
幸运的话,百年或是几百年之后,没准还能投胎成人,步入正道。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得大了些。
街上的人们一如既往,并未发现此间世界已然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桑宁立即看向远方。
天边有几道身影出现,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
“哎呀,”闻景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窗前,他收回视线,走向床榻,一边道:“来的还挺快。”
他迅速抱起沈镜黎,回眸看了眼桑宁,三人便转瞬从这间客栈中离开了。
待那几道身影来到此地,已经寻不到任何人的踪迹了。
……
木门缓缓打开,一阵冷风趁机钻了进来,吹动了满屋的烛火。
木很快重新合上,来人快步走到正前方的烛台前,抬手小心护了下那一抹最暗的烛火。
“行了。”
忽然一道嫌弃地声音从内屋传来,桑宁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对着满身寒意的闻景道:“它要是被你一阵风就能吹灭,那沈镜黎不早完了。”
闻景依然小心的将手拿开,眉心蹙着,道:“这烛火怎么还越来越暗了?”
“哦,魇老头没跟你说吗?待最凶险的时候过去,这烛火便会越来越暗,到时候熄灭之时便是沈镜黎苏醒之时。”
闻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他没跟我说啊!”
看着他这样子,桑宁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似乎想了想,才道:“可能忘了吧。”
闻景咬牙,“我看他是故意的。”
说着,他越过桑宁走进了里屋。
里屋的陈设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房间中央有一个圆台,四周放着各种天材地宝。
闻景将他千里迢迢带回的雪兽内胆放于其中,抬眼看向了圆台上盘坐着的沈镜黎。
她已经昏迷了半年之久,不过闻景觉得这人真是无法形容,昏迷之中,几乎无意识,但她居然处于修炼的状态。
她只能呆在此处,偏偏这里是虚无之境,魔气灵气通通没有,全靠这些天材地宝维持着。
索性很顺利,她近日便会醒来。
闻景靠着墙壁打量着她。
她的面色好了很多,眉眼间完全不见她醒着时那股锋利的冷意,反倒柔和很多。
忽然,她周身气势一变,变得凌厉又鲜活。
闻景慢慢直起身,桑宁也掀帘而入。
他们便看着,那众多天材地宝间的女子睫羽微颤,轻轻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