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等人一脸怒意,对于他们来说,柏玉不只是军师,更是伙伴、兄弟,他们只看到柏玉自刎在金正民面前,至于柏玉为什么自刎,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思考,一切的都是韩国的错,若不是他们入侵,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此刻,他们只想复仇。
罗星死死地看着面前高台上的金德勋两人,那凶厉的眼神,恨不得将二人撕碎,金德勋无奈地说:“我说了,你们伤不了他!”
“我说了,试试!”
罗星说完飞身而上,林渊三人同步跃起,金德勋叹了口气,一掌挥出,罗星几人瞬间倒飞而出,甚至都没有碰到金德勋的衣角。
倒地,起身,再倒,再起。
不知多少个来回后,除了林渊和罗星,另外几人都昏了过去,罗星双腿不停地颤抖,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拖着身子跳到了金德勋面前,抬起本就无力的右手,打出一拳,金德勋不闪不避,任由这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罗星打完彻底没了力气,失去意识前用头撞了一下金德勋的胸口,嘟囔一声:“去你妈的......”
林渊看着倒在金德勋身前的罗星,内心一片火热,这就是军人,这就是兄弟,正当林渊发呆之际,后方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杀了他们,给军师报仇,给将军报仇!杀!”
“杀!”
镇东军万千将士正欲上前,林渊抬起手制止了他们,头也不回地大喊:“传我令!将所有倒在地上的兄弟们都抬回去,这一战,我们赢了!全军撤退!”
虽然众人不知道林渊是哪位将领,但凡是戴着面具的人下令,那就是军令,所以在林渊下令后,镇东军众人带着战死的,受伤的,力竭的其余人开始后退,也包括林渊身旁的刘耀二人。
金德勋并未阻止,对他来说,已经赢不了了,韩国大军已经没了战意,再打下去也没意义,现在主要是要保住金正民,倒是金正民如同失了神一般站在原地,口中不断地说:“完了,全完了......”
“就剩你一个了,你还想做什么?”
“你把金正民交给我,这些人你带走。”林渊指着跪在地上的韩国士兵说道。
“不可能,你现在走,我不为难你,否则罗星和那个叫柏玉的,尸骨无存。”
林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感到很无力,柏玉死了,可他连复仇都做不到。就像他至今连是谁灭了王府都不知道一样,这种无力感他很讨厌,在镇东军的日子里,柏玉不断地教导他,林渊脑中不断回想柏玉说过的话,突然间灵光一闪。
他想起柏玉曾经说过的话:“王爷,我虽然不擅武道,可所学甚广,我曾经得到过一本书,是一位已故的前辈留下来的秘籍。”
“书中曾提到过,下三品武者,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中三品武者,可习各种武技,非一般拳脚能比,但还是在人的范畴;而四品破三品的关键,则是对世间万物的理解,这是一道坎,跨过去,基本上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至于怎么进阶三品,书里面没有写,我想可能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需要自己去感悟,您要找到属于您的那条路。希望我说的东西对您有用,我始终认为,您是可以超越林帅的!”
林渊喃喃道:“理解?感悟?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复仇?不对,不是复仇,我只是想要守护我的身边人,王府的事,不能再发生了。可我靠什么去守护他人?”
金德勋看着陷入迷惘的林渊,惊讶道:“问道?他这是要进阶了?”
金德勋知道,他现在还能压制林渊,就是因为实力摆在这儿,即便他也很欣赏镇东军这群人,可他姓金,国与国的矛盾,非他一人可平。当下也不再犹豫,一指指向林渊,欲将林渊镇杀。
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劲气射向林渊,林渊却还在原地自言自语,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白光闪过,金德勋的攻势就这样消散在了天地间,一道看不清面庞的人影出现在林渊身后,如果林渊是清醒的,他一定能认出这身影是谁。
金德勋在看到那道光影的瞬间,整个人便僵住了,他感受到了无比浓厚的死亡气息,这种感觉没法形容,但他知道,如果他再出手,必死无疑,而这道人影,只有他看得见。
金德勋不敢再贸然攻击,同时他也很困惑,那道身影的气息太过强大,莫非是二品?可二品不是不能参与这样的纷争吗?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上三品的人只能对上三品的人出手,所以知道他还活着的人才这么少,他不能暴露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否则这样插手国战会被天下武道中人唾弃。
别看林振威名声赫赫,那只是在国与国之间,高阶的武道中人其实是有些看不起他的。
在金德勋思索之际,林渊的双目越发明朗,在他所在的那片空间,普通人看不见的气旋开始汇聚在他头顶,林渊本人口中则说道:“随心,随心即可。复仇也好,守护也罢,只要我想做,那便去做就是。这世间总有人被困住,拘泥于物,受限于情,我不需要被束缚,我只想做自己,只想做林渊!破!”
林渊说完,头顶的气旋和那朦胧的身影都消失不见,林渊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金德勋。后者也同样正在看他,金德勋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人为你护道,为何你破境如此之快?多少人在问心的过程中陷入疯魔,你为什么......”
“聒噪!”
林渊不耐烦的说了一句,随后伸出右手,五指虚握,金德勋立刻感觉到有只大手无形之中掐住了自己脖子,林渊的手慢慢合拢,金德勋的生命也开始慢慢流逝,他很想说话,可他根本发不出声音,临死前,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不是三品该有的实力。
金德勋就这样死了,毫无还手之力,在杀了他之后,林渊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句话:“想活命的,自断一臂,然后回去告诉其他几位皇子,再有下次,我必亲自到韩国王宫走一走,滚!”
跪在地上的韩国士兵们闻言直接将手砍了,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金正民和他带来的那名神秘强者都死在面前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手里了,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也有部分不愿意当逃兵的人,自刎当场,以身殉国,但那毕竟是少数人。
林渊转身缓慢的走向城门,柏玉以及罗星的身体悬浮在空中跟着他,金正民则被林渊提在手里,一路拖着回了乌城。
一入城,林渊就一头栽在了地上,虽然林渊成功突破,可先前金德勋数次将他们几人打翻在地,他受的伤也是不轻,此刻力竭,昏了过去。
接着他和罗星还有柏玉就被镇东军还清醒的士兵抬着回了城主府。
五日后,林渊艰难的睁开眼睛,恢复神志后,他猛地起身,大喊道:“来人,来人!”
房间门被推开,黄富走了进来,看到林渊醒了,脸色一喜,大呼:“王爷醒了,快来人,王爷,您没事儿吧。”
林渊渊摇摇头,抓住黄富的手问:“罗将军呢,其他人呢,有没有事?”
“我们很好。”罗星身上缠着绷带走了进来,“少帅,您没事就好。我都听底下人说了,是您带着我和军师回来的,真是多亏了您。”
说到这儿,罗星眼神一暗,林渊和黄富也低下头默不作声,他们都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柏玉没了。罗星强行露出一个笑脸,安慰林渊:“少帅,您先休息,等明日您好些了咱们再细说,老黄,咱们走。”
罗星让林渊好好休息,又吩咐两个校尉在门口守着,之后便带着黄富出了门,林渊还是感觉身上各处隐隐作痛,也只能躺在床上,干不了别的。
第二日林渊醒了以后吃了点淡粥,随后来到众人议事的大厅,除了刘辉,几大统领都在,他们副将也有几位还在。众人见到林渊,也是起身行礼,如果不是林渊,金德勋恐怕真能给他们都杀干净,他们现在对林渊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林渊进屋后坐在罗星旁边,但他没见到刘辉的身影,所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屋内众人没有一个回答他,他也察觉到不对劲,看着罗星。
罗星叹息一声:“少帅,刘辉他被一箭贯穿了整个右胸,等被抬回来的时候,已无力回天。”
林渊一惊,看着刘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刘耀对着林渊拱手道;“王爷,您不必介怀,作为一个军人,死在战场上,是二弟的荣耀!”
罗星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拿出一封信说:“诸位,这是军师留下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你们也看看吧。”
林渊接过信纸,边上的几人也统统围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将军、王爷、诸位统领以及同僚,当你们看到信的时候,在下应当已是魂归天外,不必难过。
韩国皇子督战,韩王病危,可以说韩国现在是内忧外患,此乃天时;吾等熟悉乌城周边地势,届时利用地势,先锋营在我的部署下,定然能派上用场,此乃地利;天时地利皆占,独独缺了人和,这盘棋我当亲自入局,以吾之性命,换得人和。
此战,祁国必胜,只是柏玉今后不能再陪着诸位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的,至少证明了我还是要比王爷聪明一些的,或许宇文景前辈都不如我呢。
我很开心能遇到你们,各位把我当成家人,甚至刚来没多久的王爷也对我这无用的书生礼遇有加,柏玉何德何能?
说小了,各位都是我的兄弟,说大了,王宫里的那位对我们如此信任,若是真让那不知名的皇子夺了烟州,辱我祁民,占我疆土,岂不可笑?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柏玉希望你们都能活着看到这封信,死我一个,够了!
不过我还是担心啊,我总觉得韦明能让出指挥权这事不大对劲,说不定真来了个三品的高手,不过不妨事,大不了我先在下面等着,实在不行咱们一块儿上路,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对了,我房间的床下有个暗道,我将一生所学悉数写成了书,藏在了里面,一半是留给将军的,一半是留给王爷的,记得去取。
最后单独跟王爷说一句,你是柏玉见过的人里,最聪慧的,这一年中柏玉教了你很多,希望日后能帮到王爷,我相信,有朝一日王爷定能成功复仇,重现林家的荣光。
此生得遇诸君,实乃柏玉之幸,恨不能与诸君相伴,惟愿诸君安好!
就此别过,柏玉,绝笔!
“原来军师一早就下了决定,想用自己的死来激起吾等的斗志,军师,你这是,何苦哇!”
黄富一拳打在桌子上,悲痛地说道,林渊和其余人亦将双手捏的紧紧的。
所有人的心里都很难受,就在这时,罗星站起来说:“三日后,送军师和死去的兄弟们上路,从今以后,咱们活下来的人,得把烟州守好咯。军师他们用命守下来城池疆土,你们得给我守住了,在你们死之前,不得有一寸被他人掠夺。等咱们下去了,也有脸见他们不是?”
众人一齐起身道:“得令!”
这一日,镇东军除了守城的士兵和城内巡逻的士兵,全都出城来到了他们先前和韩国开战的地方,这两边的林子里,是数以万计的墓碑,他们的主人都是为了守护祁国而死的将士。
罗星和林渊、刘耀等人站在队列的最前方,一个校尉小跑着过来,在罗星面前停下,敬了一个军礼,昂首挺胸地说道:“将军,都准备好了!”
“全军听令,整理衣冠!”
在场的所有人都理了理衣冠,生怕自己有哪里不得体,随后罗星再喊:“倒酒!”
“军师,阿辉,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咱们到了下面再聚。”罗星走到柏玉的遗体旁边大喊一声,“兄弟们,一路走好!”
“兄弟们,一路走好!”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随后镇东军众人将碗中的酒喝了半碗后,把剩下的半碗酒倒在了地上,不少人都红着眼,在这里躺着的,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战友,只不过此刻他们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倒完了酒,在将这群人下葬后,又有一批士兵上前为他们立碑,墓碑上只有他们的名字,有士兵的尸首看不清面貌,也没有可以辨认身份的物件,所以墓碑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不大,但很悲伤。
安葬好众人,镇东军全体往两边整齐的站好,让出了一条路出来,只见一大群百姓从中间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束花,他们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走到新坟之前,将手中的花摆在墓碑前,
年纪大的老人家拄着拐鞠躬,年纪小的孩子们,在家长的示意下跪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是啊,这样的百姓才值得他们去守护,每逢大战,这里总会有新人睡下,从第一个墓碑,到如今数不清的墓碑,这是一代又一代祁国将士们安眠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烟州境内的好几个郡县的百姓们总会在战后组织在一起,来这里祭奠这些英雄们,据说这里睡着的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年纪也不过才四十三岁。
良久以后,雨停了,阳光冲开云层,将光明和温度毫无保留的洒了下来,长眠在这里的人们,不喜欢黑暗,更不喜欢寒冷。
祁韩一战的捷报,在送信之人的快马加鞭下,也传回了应天城,王宫内的李胤和李彦二人也是兴奋异常,自从林振威死后,边塞就没有平静过,虽说整个祁国四境并没有完全和平,可东境打了胜仗,至少短时间之内不会再起纷争了不是吗。